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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章 宛如梦中人

大晋衣冠 大楚刀客 4043 2024-07-06 15:19

  “你们在聊啥,神神秘秘的?”刘言川呼呼生风,大踏步走了进来。

  “恩公你怎么了,眼睛湿润,哭了?俺知道了,想弟妹了是吧?俺是特意来问你,准备何时动身去赴鹊桥之会?”

  “明日是七月初五,就明日吧,早一日过去,若有发生情况还能有转圜的余地。”

  是啊,又到了七夕之约了,这是第三个年头,也是最后一个年头,桓温绝不能再错过。

  他吩咐道:“这次沈劲留下和老三看好山寨,言川,你带几个兄弟和我一起去,正好让你见识一下琅琊山,它比芒砀山还要险峻神秘。”

  “好好好,恩公早就应该带俺去了,俺从来没见到弟妹长什么模样。哎呀,俺得带些见面礼才行,是带张弓呢还是带把刀呢?”

  “憨货,你干脆再送匹马,将嫂子收编成女山匪,和咱们一道打劫算了!”

  沈劲嘲笑刘言川太粗糙,竟然要给姑娘家送刀枪剑戟。

  “呵呵,沈劲教训得是,是俺鲁莽,可是,山上也没别的东西呀。”刘言川摸摸大脑袋,为礼物犯愁。

  桓温就欣赏他大大咧咧的样子,特别是毫无城府的粗爽,这样的人外表是粗糙的,心地是干净的,值得用一生交往,豁出所有去交往。

  不像建康城内那些上流社会,外表的干净和内心的肮脏恰恰成正比,打扮得越干净,穿戴越讲究,心地就越丑陋,灵魂就也污浊。

  此次之所以带大当家言川过去,桓温的目的是让他看看芒砀山,今后很有可能会派上用场,不过他现在还不便言明。

  桓温准备前往碧霞宫赴七夕之约时,成帝的车驾已经行驶在前往琅琊山祭祖的路上!

  大晋第一位琅琊王是司马伷,伐吴时,吴主向他投降并奉上玉玺。朝廷为嘉奖其功勋,在司马伷当年出兵所经过的琅琊山上修建了琅琊王祠。

  他死后,长子司马觐承袭王位,再后来,司马觐长子司马睿承袭,就是晋室南渡后的开元君主晋元帝。因而,后世就有了登基后祭祀琅琊王祠的传统。

  晋明帝在位期间,因王敦叛乱,一直忙于战事,无暇祭奠。等战事平定后,龙体又染疾,早早驾崩,因而一直未能了却琅琊山之行。

  成帝登基后,也因世道混乱,政事繁冗,一直拖到亲政。

  此次祭祖阵势浩大,中领军司马晞率一千中军头前开道,中间是成帝的銮舆仪仗,其后是文臣武将,方士、内侍、宫女、御医、御厨一应人众,约莫三百余人,阵后也是一千中军压阵。

  滁州府衙提前三日安排好皇帝的行宫,腾出州府衙门作为中军的歇息营帐,还提前把山脚下的官道修整一新,进山的山道也酌情加宽和铺平。

  尚书台特意交代,圣上此次祭祖,地方上不得妨碍夏收,不得毁坏农田,不得驱离百姓。

  封建官场上,很多侵犯百姓利益的事情,根源不在君王,坏就坏在阿谀奉承溜须拍马的地方官之手。

  收到尚书台的政令,刺史吓得即刻罢手,他本来是要拆除官道两侧的很多民宅。

  那些民宅年久失修,破败不堪,严重影响滁州形象,影响刺史的政绩。

  底层的百姓对君王歌功颂德,奉若神明,爱民如子。而对很多父母官则大加鞭挞,戳着后脊梁暗中痛骂,认为是地方官曲解圣意,故意刁难欺压他们。

  其实,他们忽略了一个确凿的人人尽知的事实——那些地方官都是君王遴选或委任的!

  也就是说,百姓最恨的官员都是他们最尊崇的皇帝派来的!

  成帝登基以来,从未走出过建康城,平日所见无非是文臣武将,批不完的奏折,听不完的国事,居处所在,不是幽闭的深宫大院,就是压抑的殿宇楼阁。

  此次祭祖之行,让他领略到截然不同的烟火之气。

  自走出金陵渡抵达江北,他就满怀好奇,像个顽皮的孩子,不时掀开轿帘,看看远处过往的行旅,瞧瞧官道旁农田中忙碌的农夫,一切都觉得新奇。

  随行的国舅庾亮大为扫兴,他一再提醒,不宜轻露圣容,以防出现闪失。

  成帝无奈,只好闷坐车内,记诵祭祖的礼仪和规程。

  行至琅琊山南脚下,夏风习习,一阵清凉,听得外面牛羊哞哞咩咩,树上的黄莺婉转,还有空中的云雀叽喳。

  成帝忍不住伸出手,又担心国舅喋喋不休的那套说辞,只好轻轻掀开一角轿帘,想浏览这山中胜境。

  没想到,轻轻的不经意的一瞥,铸就了自己余生刻骨铭心的婚姻,还有跌宕起伏的爱情!

  官道旁的土埂上,芳草萋萋,碧翠如烟,绿树成荫,枝叶婆娑。

  在满目的翠绿中,一个身材修长的少女,斜挎竹篮,一袭粉红色的长裙曳地,那裙带在微风中翩翩起舞,引得蝶儿随之上下翻飞,误认为是幽香绵延的花朵。

  再看那芳容,略施粉黛,杏眼桃腮,双眉如淡淡的远山勾勒,一支寻常百姓女子装拢青丝的荆钗,却远胜王侯千金的犀梳玉簪。

  俨然是诗书中描绘的采桑东陌的美人罗敷,抑或是濯足越溪的佳人西施!

  轿帘越拉越大,成帝的脖颈也越转越开,目光自始至终没有从少女的身上移开。

  转眼间,銮舆渐行渐远,那女子也慢慢成为一个粉红色的圆点,消失在视线之外。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

  领如蝤蛴,齿如瓠犀。

  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成帝怅然若失,不由轻叹一声:

  世上怎会有如此容颜的女子,偏偏生于这荒郊野外。她如同林间的白梅,不与桃李争春,独自盛开,这不就是自己心仪的佳人吗?

  这一幕,被策马随后的庾亮看在眼里。

  他轻轻的招招手,一名侍卫来到近前,谦恭道:“大人有何吩咐?”庾亮低低交代了几句,侍卫领命,拨马走开。

  奏乐……

  净手……

  拈香……

  宣读祭文……

  三叩九拜……

  文武大臣跪拜……

  礼成……

  整个祭祖仪式足足进行了一个下午,傍晚时分,成帝才回到滁州城行宫歇息,直觉茶饭不香,怅然若失。

  他强打精神,接见了滁州刺史,心不在焉的听着地方官事关新政推行情况的奏报,耐着性子听完后,便打发走众人,卧倒在御榻上。

  他辗转反侧,无心睡眠,继而和衣而起,走出院中,对着暮云轻笼的那轮弯月,轻声吟唱: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

  “启禀大人,卑职查探清楚了。”

  庾亮闻言满心欢喜,让侍卫细细说说。

  “女子姓杜,就住在琅琊山山脚下一处茅屋中,今日她是从镇上为她爹抓药回来,恰逢銮舆经过,驻足观看时被圣上看到。”

  “核实过吗?”

  “卑职找了当地的里正,得知此女子家中只有一个患病多年的老父,再无旁人,那竹篮卑职也验看过了,里面全是草药。卑职问过太医,那些草药专治寒症,不过药材一般,药性也好不到哪里去。”

  “好,此事不得走漏任何风声,下去吧。”

  庾亮如获至宝,嗅到了天大的机会!

  “木兰,天大的喜事啊!”

  一大早,杜家村的老药农杜老汉就急匆匆来到茅屋中,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

  “杜家翁,什么好事,把你乐成这样子?”木兰端来一碗水,笑盈盈问道。

  “你父亲有救了!”

  “真的?”木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当今天子来琅琊山祭祖,天子仁慈,感念这方水土,想为周边百姓做些好事,便派随行的几个太医走访附近的乡郊村镇,为百姓诊病,专治疑难杂症,而且不收诊金。”

  “家翁,你说的是真的吗?”木兰欣喜若狂,激动得热泪盈眶。

  “官府的告示,那还有假?”杜老汉神兜兜说道。

  “京城的御医,那是给皇帝看病的,个个都身怀绝技,妙手回春。只要经他们把脉,没有瞧不出的病,没有开不了的方子,你就擎好吧!”

  木兰一蹦一跳,感激的说道:“当今天子心系黎庶,广布恩泽,太好了!太医人在哪,我要请他来上门给我父亲诊治?”

  把脉、看舌苔,一番望闻问切之后,太医一脸严肃,悄悄把木兰唤到门外,低低说起病情。

  “积年冷病,阴气郁结,寒毒侵体,排解不畅。杜姑娘,实不相瞒,你爹病情严重,年轻时一定服用过寒食散之类的药物,因此经常会出现惧寒、晕厥的现象。”

  果然是太医,说出的这些都是杜艾的症状,木兰频频点头,大为叹服。

  “敢问太医,那我爹还有救吗?”

  “令尊病体,非寻常人力所为!如果照此下去,不出一个月,将有性命之忧。”

  “啪”一声,木兰手中的药罐摔在地上。

  “太医,求求你救救我爹,你就发发慈悲吧。”木兰花容失色,失声大哭起来。

  “莫哭莫哭,看杜姑娘孝顺的份上,本太医就犯个大忌,悄悄给你支个招,不过估计你也办不到。”

  木兰急道:“太医快说,只要有药可医,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愿意。”

  “姑娘的孝心感天动地,佩服佩服!那我就实话实说,你爹的病症和当今太后有些类似,要是能服上一粒葛天师炼制的还魂大转丹,那应该还有救。”

  “太医是说炼丹大师葛洪葛天师?他在哪里?哪里有仙丹?”

  “这就难了,葛天师仙踪不定,飘忽无踪,有人说在岭南的罗浮山,纵是找到他时间也不赶趟。至于仙丹嘛,京城就有,可惜你一个凡家女子也弄不到手。”

  看着木兰窘迫惊讶的神情,太医如释重负,心内窃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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