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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一章 饥蝶入窗来

大晋衣冠 大楚刀客 4418 2024-07-06 15:19

  沈劲的负隅顽抗,让负责攻城的慕容垂恼羞成怒,他要用血腥的杀戮来报复城中人,来在将士面前挣回自己的荣誉。

  “围住四城,不得有任何人逃出包围。”

  “三门齐攻,让敌军首尾难顾!”

  “破城之日,勿论兵民,杀无赦!”

  “进攻!”慕容垂在城下策马巡行,杀机沉沉,下着攻城的命令。

  随着慕容垂一箭正中城上守兵,城上城下,杀戮又开始了!

  很明显,有了援兵的攻城一方气势如虹,而失去赵人的守城一方节节败退,疲敝不堪。

  “停,停,停止攻城!”打得正盛之时,忽然有人大嚷了一声。

  “何人如此大胆,不知本公子是主将么?”

  慕容垂恼怒着问道,转而又收起怒容,神情平淡。

  “原来是言川兄,为何要停止攻城?”

  “三公子,刚刚泗州来信,二公子准许俺有权暂停半个时辰,让俺和城上的守军再谈一谈。”

  “有什么好谈的,言川,我们已仁至义尽。好吧,既然二哥发话,你就去谈吧!”

  “沈劲,城楼回话,俺是言川啊!”

  “言川兄,真想不到此时此刻能在这里相见。怎么,你和兄弟们也为鲜卑人效命了么?”

  “言重了,俺们兄弟蒙慕容公子眷顾厚待,只是和他们一道参战,协助攻打赵人而已。”

  “那你此刻是代表他们要我献城么?是慕容公子派你来的?”

  “误会了,沈劲。慕容公子知道我俩的情谊,特让我等乞活军不必参战。现在,俺是代表恩公,以旧友和兄弟之命来劝你放弃抵抗,沈劲,现在还有机会!”

  “晚了,言川兄,身不由己,小弟恕难从命!”

  “恩公末落,但对你念念不忘,特意捎话给我,这样的固守没有出路,只会玉石俱焚。你这样,让俺回去怎么向恩公交代?”

  楼头上,沈劲一时无语,半晌哽咽,继而眼泪一抹,决绝道:

  “时至今日,再无回头余地了!我和大哥同命相怜,一路相扶,更和言川你们情同手足,原以为能在这乱世一道建立奇功。可梁郡城下,小弟一时,一时……”

  沈劲很想说一时糊涂,误信人言,又怕传到庾冰耳朵里,顿了一会,接着说道:

  “才分道扬镳,渐行渐远,兄弟离心,朋友离德。筑成今日之势,是小弟对不起他。”

  沈劲忽又感觉庾冰好像就站在身后看着自己,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面露苦笑,言道:“今日,小弟是奉庾冰大人之命,固守汝阴。庾大人待我不薄,小弟不惜死战,以谢庾大人的大恩大德!”

  刘言川急的跳脚,埋怨沈劲怎么一根筋!

  “恩公理解你的苦衷,不要自责了,恩公早就把所有的误会和不快抛于脑后。现在,在他,还有兄弟们心中,那些事情从未发生过!恩公说了,咱们好好来过,假如你丢了性命,还怎么重新来过?还有,你的妻儿怎么办?”

  妻儿是沈劲的软肋,也是沈劲自愿杀身成仁的原因。

  出征前,沈玄哭喊着,紧紧拉着自己的胳膊不让走,眼泪打湿了他的衣襟,也沾湿了自己的袖口,仿佛生离死别一样。

  而妻子则无语凝望,盼他出征又怕他出征,端上一碗酒,轻轻说道:“我们娘俩为你壮行,等你回来!”

  沈劲一仰脖子,一口灌下,深情的望着妻儿,心痛不已。

  他平静的说道:“几日风雨,家中的院墙也塌了一块,等我回来,好好修葺一番。”

  说罢,回头偷偷擦拭了眼角,毅然决然策马而去。留下儿子在身后哭喊道:“爹爹,玄儿不要你走……”

  如同当年父亲沈充离家出征时,年幼的自己和娘亲一样,也不愿分别,在背后哭喊请求父亲留下。

  时空迥异,却有着一样的场景。

  当时,父亲丢给了娘俩一句话:“男儿不竖豹尾,终不还也!”

  沈劲凄然苦笑,也是在安慰自己:“言川兄,放心吧,庾大人宽容厚道,自会禀明朝廷,赐她们恩爵,衣食无忧不在话下。”

  “沈劲,卧虎岗上兄弟们歃血为盟,对月起誓,你都忘了吗?”

  沈劲没有回答,只是说道:“回去告诉大哥,我沈劲对不住他,从今以后,再也不能追随你们披荆斩棘,并肩而战了,前路多艰,各自珍重!”

  慕容垂早就不耐烦了,大喝一声:“攻城!”

  刘言川看到鲜卑人杀红了眼,急得上蹿下跳,无计可施。许昌城里,庾冰更是恼羞成怒。

  “南撤?亏你想得出!我来问你,这是你的主意还是奉了褚家的指使,是怕我军前路凶险还是嫉妒我军再建奇功?”

  殷浩既羞且恨,脸涨得通红,冷然道:“大人误会了,卑职只是据实而言,这么长时间以来,赵人不见动静,难免让人生疑。”

  “哼,别以为我不知,褚建回转之时,为何大帐之中不见你的踪影?你在何处,是不是和他私下见面去了?”

  原来庾冰已经对自己心存戒心,派人盯上了自己,而自己还力阻北上,一片苦心反倒被他这样来理解。

  殷浩对庾家最后的一丝好感彻底化为虚无,即便自己不撺掇,庾家照样北上,想到这里,心里的内疚少了很多。

  从这一刹那,他决定投向褚家,义无反顾!

  “会稽王,你说说,大军是北上扩大战果还是南撤见好就收?”庾冰见殷浩不再反对,又开口问司马昱。

  “惭愧,本王于战阵之事一向浅薄,不敢班门弄斧。然就当下情势而言,大军余威未尽,似尚有余力。”

  “会稽王太过谦了,本官以为赵人已江河日下,面对大军,迟迟不敢露面,非不愿也,实不能也。”

  庾冰大言炎炎,带着命令的口吻,对庾翼说道:“三弟,十几万大军枕戈待旦,众志成城,赶紧下令吧。”

  “好,大军四更埋锅造饭,五更出发!”

  晚饭后,庾冰来到会稽王营帐外,见帐内灯火黯淡,一个身影来来回回,似在焦躁不安。

  庾冰脸上泛起一丝冷意,径自走到帐前,吩咐亲兵,三丈之内不得任何人靠近,然后挑帘走了进来。

  司马昱正在里面踱着步,慌乱不安。

  自北伐以来,已有数日,庾冰从未显露过邀自己随军北上的意图,每日只是把自己当做闲人一般,衣食住行,安排得妥妥当当。

  他渐渐醒悟过来,庾冰这是故意让他远离京师,远离褚皇后和两位顾命大臣,瓦解分化他们。

  司马昱终究还是浅显了些,他猜到了表面,没有深入肌理。庾冰之意并非如此简单,他有更大的用意,而且是蓄谋已久……

  “会稽王,坐卧不宁,可有什么心事?”

  司马昱兀自想着心事,不期庾冰突然进来,有些慌乱,赶紧掩饰不安,回道:“庾大人,军中好吃好喝,排兵布阵,本王也一窍不通,哪有什么心事,散步消食而已。庾大人,有何吩咐?”

  庾冰客气道:“岂敢岂敢,怕会稽王孤闷,特来陪着说说话。大军连日以来,屡战屡胜,攻无不克,朝廷特旨嘉奖,大王功不可没啊!”

  “哪里哪里,本王饱食终日,寸功未立,这全赖圣上英明,庾大人兄弟指挥有方,本王怎敢窃功?”

  “会稽王客气了,既是北伐大军,你我同为一体,战功自然不分彼此。不过,眼下都是微功,明日,你我还要建立奇功!”

  “奇功?大人之意,明日将有大动作?”

  庾冰压低声音:“是的,我们大军的目标直指故都洛阳!”

  司马昱大吃一惊,想都不敢想,问道:“洛阳?赵人一定重兵防守,这会不会太突然?”

  “放心,洛阳距许昌不过两百多里,大军倏忽之间罢了,故都对大晋意味着什么,世人皆知。所以即便夺不下洛阳,只要能兵临城下,那就是旷世奇功。会稽王的大名,后世必将书之于帛书,刻之于简牍。”

  司马昱原本对庾冰话中提及的二人一体之语颇有戒备,认为这是他不怀好意,故意要拆破三人联盟。

  不过,这旷世奇功却让自己有点动摇,毕竟,那是前无古人之壮举。

  “这,这,本王何德何能?”

  庾冰笑道:“会稽王,再这样就生分了,只要你我同心,何愁大功不立,大事不成,难道眼睁睁与奇功伟业擦肩而过?”

  司马昱越发听出了弦外之音,庾冰这是要拉拢他,打破在朝中孤立的处境。

  虽然有军功的诱惑,但他的内心仍坚守一道防线,万不能出卖褚蒜子和司马晞,特别是他们三方已经拿到了太医董伟的罪证。

  现在,只能曲意奉承,假意附和。

  “惭愧,惭愧!一切悉听庾大人安排!不过,本王还是有一事不明,白天在军帐不便提及,这班师旨意该如何应对?”

  这一席话,让庾冰洞察了对方的心思,以为司马昱已经动心了,上钩了,主动为自己着想了。

  “这班师旨意,本官岂能猜不出来是何人的主意?圣上自开春以来,主动上过几次朝,下过几道旨意?还不全是她的意思!”

  庾冰讥讽在康帝背后的褚蒜子,挟君自专,还冒充是康帝的意思,这一点,怎能逃过自己的眼睛。

  “她越是让班师,越是心虚,怕大军立下奇功。怕我庾家凭借军功揽取大权。如果她要是支持大军北上,本官倒是要赶紧班师,以免有什么阴谋。”

  司马昱夸赞道:“庾大人这是反其道而行之!”

  “正是,可笑那殷浩甘愿被她驱使,为她说项。此次,大军功成班师之日,本官要和他们清算旧账,让他们知道本官的手腕!”

  司马昱原本就胆小,闻言内心更是瑟瑟发抖,还好自己跟随大军出来了,否则,自己也肯定是他们中的一员。

  “会稽王,别误会,本官敢实言相告,自然是把大王视为知己。对了,褚建今日说,圣上龙体大不如前,大王以为如何?”

  “这,虚虚实实,亦真亦假,龙体总归不尽如人意。”

  司马昱猜不透庾冰此话用意,不敢贸然作答。

  “作为臣子,私下妄议君王龙体是为不敬,不过,作为舅舅对外甥,那就是家事,并无不妥!本官以为,圣上天生体质不健,难以寿永!”

  司马昱魂都吓没了,赶紧阻止道:“庾大人,这是大不敬之词,还是慎言慎言!”

  庾冰一挥手,打断了司马昱,狡黠道:“反正会稽王是不会告发本官的!大王,圣上一旦有不测,依大王之意,谁堪为嗣?”

  司马昱见庾冰的话越来越露骨,越来越不敬,立储乃皇室最为绝密机要之事,若非皇帝主动下旨讨论,臣子怎么能擅自妄议?

  不由得胸口砰砰作响,仿佛心脏像要跳出来一样,不敢作答,额头汗涔涔的。

  “既然大王不愿回答,那本官就大胆说说自己的看法。”

  ……

  一席话出,司马昱吓得两腿筛糠,面如土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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