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更让庾冰惊讶的还是吴王妃的表现!
皇帝带司马丕去了解奏折本来是非常细微之事,而且是偷偷摸摸的,她都能打探清楚,放在心上,窥出端倪,可谓心细如发,煞费苦心。
看来这些年在建康宫内她没有闲着,做了不少旁人难以琢磨或者根本不会琢磨的事情。
毫无疑问,她是个有野心的女人,还好当初庾亮没有将她许配给庾希,否则,庾家还不被她搅翻了天?
问题是,在嫁给吴王之前,褚蒜子本本分分老老实实。在芜湖时,自己多次见过她,一点也没有心机城府的迹象。
原来,她是深藏不露!
庾冰浑身一激灵,埋怨自己轻视了她,尤其是大哥庾亮,还以为将她嫁入皇室,肯定会对庾家感恩戴德,其实她的内心里也装着巨大的欲望。
这种欲望被她美丽的外表遮盖着,隐忍含蓄的表情包裹着,外人很难察觉。
遗憾的是,庾家不得不成全她。别无选择,因为那也是庾家唯一的选择。
也罢,指望她能记挂庾家的恩德就算了,那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权力才是实实在在的。有了对权力的欲望,双方就有了合作的基础。
庾冰唤来庾希,让他亲自去荆州一趟面见庾翼,有大事交待。
庾希走后,庾冰走到窗前,望着愁云惨淡的天空,默默念道:“到了该抉择的时候了!”
建康城万物萧疏,百草凋零,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也迎来了新年的曙光。
朝野君民沉浸在节日的喜庆之中,荆州刺史府却传来军情,成汉大举攻打边境,试图夺回万州。
式乾殿上,庾冰恼道:“蜀人真狡诈,专挑年关之际攻我边境,荼毒边民,狼子野心,必须要狠狠教训。”
“朕早就有此担心,李势即位后为巩固皇权,坐稳龙椅,一定会挑起战端,果不其然。咳咳咳!”
成帝连续咳嗽了几声,似乎心里有股气,说话更显得不太利索。
“诸位爱卿,说说吧。”说罢,连声打了几下喷嚏。
“陛下气色不对,莫非是受了风寒?今年的冬天,比往年要冷得多。龙体要紧,还是传太医诊视一下吧。”庾冰关切的说道。
“没事,不碍的。朕只是偶感风寒,服些姜汤参茶就好了。”
何充学不来庾冰的体贴,直言道:“陛下,伪主李势据一隅之地,乃井底之蛙,初登伪位就无端开战,臣以为,要责令刺史庾翼迎头痛击,不可姑息!”
何充的意见正合庾冰的下怀,他心里乐坏了,当即附议,对成汉务必要迎头痛击,以免滋长其骄气。
“然而,臣听闻此次领兵的不是此前的李福和展坚,而是成汉第一名将李广,且李势调派了重兵,仅凭荆州一地之兵恐有闪失。为边地安危前见,臣奏请朝廷遴选猛将前往协助。”
庾冰迈出了计划的重要一步,试探的言道。
“庾爱卿言之有理,成汉屡次扰我边境,关河不宁,视我如无物。殊不知士别三日,非复吴下之阿蒙,今日之大晋,已非昔日之大晋。庾爱卿,可有人选?”
庾冰暗喜,朗声道:“臣斗胆举荐一人,非此人无以安边攘敌。臣想,满朝诸人不会有任何异议。”
“咳咳咳!”
成帝还在咳嗽,笑问道:“这么神秘,到底是谁?”
“正是桓将军!”
这个人选让满朝哗然,连成帝也瞪着眼睛,拧拧耳朵,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庾冰会推荐桓温领兵掌权,还到荆州与其弟弟争功?
庾冰似乎感受到了成帝的猜疑和满朝的揣测,一脸肃然,端端正正的奏道:
“陛下,兵者,危事也。事关大晋安危,臣不敢有贤不举,有才不用。臣一片公心,望陛下明鉴!”
成帝还以为误会了他,安慰道:“好,爱卿能有如此胸襟,朕心甚慰,就着桓将军前往荆州协助退敌,诸卿可以异议?”
“臣无异议!”
阶下齐声高奏,异口同声,足见桓温治军的威望和征战的盛名。
成帝笑了,脸上荡漾着喜悦。
庾冰也笑了,心里泛起了波澜!
有桓温协助,击退蜀军应该不是问题,成帝没有顾虑。
他在想,千万不能因为这次战事而影响了自己新年的计划,他要大刀阔斧进行革新,尤其是人事安排和军事部署为重中之重。
再不去除朝廷的顽疾,切断他们之间的联系,他们会更加根深叶茂,到时候只要有一丝不虞之事,就会酿成巨变。
从中秋夜袭桓温到西固山灭口,还有金陵渡中军围捕,桩桩件件都在提醒着他,和大晋如影随形的豪门胁君痼疾犹在,挥之不去的大族干政沉疴又在悄然上演。
而且,牵涉的衣冠门族越来越多,皇室宗亲居然也搭进去了。
成帝深感危机正在来临,危险正在迫近,必须要有力还击。而且还要出其不意,快刀斩乱麻,让他们土崩瓦解。
这一次,成帝决心撕破脸皮,彻底抛弃亲情。六亲不认,一往无前,为了父祖留下的半壁江山!
成帝的决心,还得从君臣三人定下的八字对策说起。
当初,两个乞活军死于滁州大牢,成帝觉得滁州刺史如此处理非常可疑,当问及刺史的出身时,尚书令何充三缄其口,表示他不太了解。
成帝更加疑惑,追问之下才得知,滁州刺史是庾冰力荐的,而且尚书台无人异议,何充也不便反驳。
刺史高居四品,属于封疆大吏,尚且如此,至于州郡其他的官职,如长史司马参军之类,庾冰更是肆无忌惮,自行委任。
何充也不愿因为几个地方官的职务安排而打搅皇帝,影响同僚的团结。
尤为明显的是在朝会上,尚书令作为百官之首,理应是第一个启奏言事之人,可事实上,经常是副手庾冰横空出世,率先奏事,弄得朝堂上下还以为庾冰是尚书令。
渐渐的,朝堂习以为常了。
分而治之,斩丝断线!
成帝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庾冰,还有吴王,当然是针对背后的吴王妃。另外就是宗室的司马晞,这三个人必须首先分而治之。
“陛下,还是让太医来瞧瞧吧,三日过去了还不见好转,臣妾忧心。”
杜芷岸又端来一碗姜茶,劝道:“陛下不是说新年第一次朝会要宣布立太子之事吗?染了风寒立储君,总归不太合适。”
“好,就依皇后,传太医吧。”成帝脸色微红,额头上汗涔涔的。
不一会,太医挟着药箱,喘着粗气跑到西堂。
成帝回头一看,是董伟,问道:“朕只是风寒而已,怎么还要劳动你这个太医令?”
“陛下龙体安康乃是臣之天职,臣不敢懈怠疏忽。”
搁下药箱,仔细搭脉,看看舌苔,问完症状之后,董太医习惯性的开起了方子,交给身后的随从,吩咐照此方到太医院熬药。
“陛下,并无大碍,只是风寒而已。不过今岁寒冷,较往年尤甚,因而寒症也比以往来势更为凶猛,而去势缓慢。所以,臣还请陛下静心将息些时日。”
成帝见并无大碍,心情舒畅,微笑道:“董太医伺候过先帝,又伺候朕,入宫不少年头了,兢兢业业,有劳了。”
“臣不敢,臣已吩咐太医院按方配药,臣回去后亲自熬制,一会就给陛下送来。此外,臣还配置了专为诊治寒症的药茶,兼之草药服下,效果尤佳。”
太医院里,董伟是太医令,医术首屈一指,平时钻研药方,研究药理,一般很少出诊。
能让他亲自操刀熬药的,也就是太后、皇帝、皇后几位屈指可数的人物。
此刻,董伟正娴熟的按照药方抓好药材,搭配无误,斤两分毫不差,整个药房里只有他一人,因为其他太医都知道,董伟熬药有个习惯,不喜旁人在场。
这也说得通,毕竟,医术也是一门吃饭的手艺,看门的家当,当然不能轻易示人。
熬煮完毕,董伟轻轻的将汤药小心翼翼的搁在托盘之上,端回到令署公房,又稳稳当当地搁在书案上。
然后,他转身掏出钥匙,打开一个装帧精美的药匣子,伸手在里面摸索……
这时,他听到窗外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吓了一跳,连忙撤出手,惊问道:“谁?”
“董大人,是卑职!”
“噢,是钱太医,你怎么到这来了,难道不知道本官的规矩吗?”董伟面有愠色,瞪着副手钱程。
“岂敢岂敢,非是卑职冒犯大人的禁令,而是吴王和吴王妃令卑职前来催促一声,请董大人快些送过去。”
“知道了,本官马上就好,你先去吧。”
董伟见吴王催促,一阵惊慌,赶紧手忙脚乱锁上房门,前往西堂。
几贴药剂下去,成帝出了一身大汗,浑身舒暖,精神好转许多。
“陛下,还有这药茶,别忘了喝。”
“哦,朕给忘了。”
成帝很客气,笑吟吟的看着董伟,惊奇的问道:“咦,董太医,你怎么满头是汗?”
“回陛下,臣亲自熬的药,又一路奔过来,难免出汗,让陛下见笑了。”董伟连忙掏出绢帕,擦拭了几下。
成帝端起药茶,品了品,言道:“嗯,这药茶居然没有苦味,也不知是什么草药配置的。味道甘甜,似有荸荠甘草等草木清香,很是受用。”
“陛下爱喝,臣就放心了。”
董伟在一旁伺候着,猛然间,他想起一桩事情,顿时心口狂跳,紧张到了极点!
成帝饮完后,躺下歇息。董伟如蒙大赦,退出西堂后一路小跑,回到了令署公房。
刚才被吴王和吴王妃催促,他走得太急,也不知房门锁好没有?
明明记得是锁了,钥匙还在兜里,可偏偏又怀疑没锁,心里忐忑不安。令署里有自己多年潜心钻研的药术宝典,还有一些隐私,不能被他人获悉。
步履匆匆赶到后,才发现是虚惊一场,门是锁着的,心结也就开了。可是,等他打开房门后,又惊出一身冷汗。
藏有绝密隐私的药匣子,柜门洞开!
难道有人来过?性命攸关,董伟想死的心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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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伟药匣子里面所藏的秘密,就是那个身影从自家内室里取出的神秘物什,也是罪恶的源泉,可是,在明皇帝的谶语之下,罪恶被掩盖住了。期盼您的推荐票,期待您的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