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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七章 龙体骤膏肓

大晋衣冠 大楚刀客 4230 2024-07-06 15:19

  怎么这么不小心?

  董伟自怨自艾了一句,狠狠扇了一下自己的嘴巴,虽然柜门开了,但那个东西还在。

  娘呀,还好没人进来!

  他左右看了看,门窗也完好无损,才放下心。然后,手伸到药匣子里,取出一个瓷瓶,紧紧的塞入怀中。然后锁上房门,擦了擦头上的汗珠,疾趋回府而去。

  成帝的寒症似乎渐渐在好转,喷嚏没了,咳嗽声也停了,唯一的不适就是畏冷。

  或许是时节原因,江风带着寒意渗入筋骨所致。故而,芷岸还特地为他添加了一副锦褥。

  “皇后,冷,朕还是觉得冷。”成帝牙齿打颤,浑身开始哆嗦。

  杜芷岸感到很奇怪,虽说天气的确阴冷,但宫苑深深,禁门重重,密不透风,不应该如此畏冷。

  就说她自己吧,仅仅穿了一身亵衣,外面罩着一层轻衫,呆在九华帐里丝毫感觉不到寒意,皇帝怎么不停地喊冷?

  “琳儿,把所有的门窗统统关上,纱帐也拉上。里面再多点几根蜡炬,火炉里添些炭火,烧旺点。”

  侍女手脚麻利,很快便张罗完毕。杜芷岸又问道:“陛下,这下好些了吧?”

  成帝裹紧锦褥,点了点头,突然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话!

  “皇后,桓温走了多少日子?”

  “五六天了吧,怎么,陛下担心他?”

  “不是担心,而是莫名的想起了他。派他赴边,朕有点后悔,小小的蜀人哪里需要劳他大驾。现在他不在左近,朕隐隐不安,心里有点不踏实!”

  杜芷岸鼻子一酸,两个男人这么惺惺相惜,已经不像是君和臣的关系,更像是一对挚友。其中,一个是自己的丈夫,另一个是差点成为丈夫的恋人。

  要是成帝知道自己的过去,他还会这样惦念桓温吗?

  “陛下,要不要召他回来?”

  “不必了,以免影响军心。过些日子,等仗打完了,他自会回来。朕要给他加官进爵,让他如日中天,成为大晋的擎天玉柱。”

  男女之间萌生情愫,初尝两性相思,方知情是何物,才明白相恋的神奇力量足以跨山越水,冲破任何阻碍。

  谁都不会忘记自己的初恋,包括芷岸。

  温哥哥这个名字,自己叫了多少年,最终却成为今日的桓驸马。他,在家宴上,竟然跟着南康称呼自己为皇后嫂子,令人啼笑皆非,哭笑不得。

  原以为自己早就关上了心门,锁住了过往,但,慕容婉儿的来访,道听途说了桓温和她在北方的事情,当时怒意冲冲,又恼恨起桓温。

  现在终于明白,那一段爱恋镌刻在灵魂里,始终无法抛却,自己的内心还在牵挂着他。

  因为没有爱,哪来的恨?谁会关心一个陌生人和另一个陌生人的爱恨情仇?

  看着刚刚勉强睡下的皇帝,芷岸觉得内疚。他对自己这么宠爱,自己却在惦念着另一个他,是不是心猿意马,对他不忠?

  没事的,没事的,自己只是偶尔神游,想起了过去,心里并无对他有任何的不忠和不敬!

  芷岸苦笑了一声,安慰着自己。

  时隔多年,桓温和殷浩在荆州再次聚首,从十几岁的少年,远离双亲,流落异地他乡,再回到南方,为朝廷效力。到如今,将尽而立之年,岁月和地域的沧桑巨变,让他俩感慨万千。

  特别是回忆起这些年的物是人非,沈劲、郗愔还有刘言川这帮共过患难的兄弟,如今各奔东西,难免令人唏嘘。

  念旧归念旧,桓温敏锐的感觉到,殷浩已非昔日的殷浩,言行举止都带有一丝疏远的味道。

  此次重逢,更多的是官场上的繁文缛节,而非兄弟般的真心实意,不拘小节。

  桓温没有计较,或许是身份的原因吧,现在一个是朝廷的三品大员,一个还是白衣领职,身份地位悬殊,不免有些突兀。

  “哎呀,大名鼎鼎的桓驸马来了,快请坐!”刺史庾翼热情的招呼桓温。

  “参见刺史大人!”

  “哎,这样称呼,太生分了吧。”

  “晚辈见过舅舅!”桓温马上改口道。

  “这就对了嘛,既是南康的夫婿,自然要称舅舅喽。”

  庾翼上下打量着桓温,颇为满意。

  “不错,不错,果然是名闻遐迩的大晋将才,不过,殷浩也不遑多让。当初,你们二人一个深得郗鉴的垂青,一个颇受陶侃的钟爱,文武兼备,不分伯仲。而我呢,对你们二位更是赞赏有加,寄予厚望。”

  二人齐齐施礼道:“谢舅舅夸奖、谢大人夸奖!”

  “此次李广亲自领兵五万,还有李福展坚二将,大有不破万州誓不罢休之势。形势不容乐观,我们商议一下如何退敌,以安圣上之心。”

  桓温路上已经构思出退敌之计,当面了解了前方的形势之后,更为淡定,提议道:“大人,蜀兵来势凶猛,依我看,不如这样……”

  “陛下,醒醒,陛下!”

  芷岸唤起了成帝,轻轻帮他拂拭额头上的汗珠,心疼道:“陛下,又做噩梦了?”

  “不是噩梦,是好梦!朕梦见了先帝,梦见了母后,梦见他们在河的那一边招手,朕想过去。刚走上桥,他们就大声对朕呼喊着什么,可是朕什么也听不清,一急之下,就醒来了。”

  “陛下,臣妾扶你起来,到外面走走。”

  芷岸伸出玉手,刚刚触摸到成帝的背部,准备扶他起来先坐下,不料哎哟一声大喊,成帝痛得浑身一抖,像被电击一样弹开了。

  “怎么了,陛下?”

  “朕觉得后背就像针刺火烫一样,疼痛难忍,没吓着你吧?”

  “没有,没有!”

  芷岸不放心,轻轻帮他宽衣解带,发现成帝的背部长了一些浅红色的斑点!

  皇帝痛苦的表情,让向来温柔贤淑的芷岸心里难忍,忍不住发起怒火,责问太医。

  “这么多日子过去了,陛下非但不见好转,现在背部又长出这么多红色斑点,这是怎么回事?”

  “皇后娘娘恕罪,臣等尽心尽责,陛下的症状就是寒症,几位太医会诊,对症下的药。方子没错,药也是太医院熬制,臣等绝无渎职误诊之理,皇后明鉴!”

  董伟惶恐不已,为自己辩解。

  “本宫并不想追究你的罪过,只是让你赶紧想办法,尽快医治好陛下。”

  “是是是,臣等遵旨!”

  一连几日,太医院几乎所有的太医都齐聚西堂,走马灯似的变换着各种药材,转陀螺似的会商着各种可能的方案,翻阅着黄帝内经医典著作。通宵达旦,废寝忘食,不可谓不卖力。

  可问题是,成帝却越来越严重,背部的斑点颜色加深,而且扩展到胸前,四肢,满身都是。

  成帝得了重症,太医束手无策,消息首先在建康的大臣之间传开了。

  皇帝多日不曾临朝,而且新年的首次朝会是大晋朝廷多年来的惯例。可是,都快过了元宵,朝会还没动静,这本身就是一个难以搪塞的信号!

  呼喊声,啜泣声,这是梦境还是现实?成帝一觉醒来,睁开眼,自己也恍惚了。

  眼前数位臣子拥在一起,庾冰率先一步抢上前,眼含热泪,哭泣道:“陛下,几日不见,为何如此消瘦,究竟是怎么回事?”

  “诸位爱卿,怎么了,为何齐聚于此?”

  何充悲戚道:“陛下染病多日,臣等均以为是寻常寒症,也就没敢来打扰。现在看来情况堪忧,太医院所有高手皆无能为力。”

  庾冰抹了抹眼泪,哽咽道:“陛下,依臣看,定是这帮庸医无能,贻误时机,影响病情,不重重责罚难以向臣民交待。”

  言罢,他回头瞪着董太医,怒道:“董伟,你可知罪?”

  “陛下,国舅大人,各位大人,臣等无能,罪该万死!然此乃太医院所有太医会诊,均诊断为寒症,为何久治不愈,臣等委实不知啊!”

  董伟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嚎啕大哭,乞求饶命。

  庾冰恫吓道:“去把所有的方子,所有的药材,还有给陛下服用的任何东西,全都记录在案,封存保管,以备查询。如若发现有什么纰漏,小心抄家灭门之罪!”

  “是是是,属下遵命,绝不敢敷衍塞责。”

  董伟连滚带跑,逃出了西堂。

  成帝道:“算了,别难为他们。纵是杀了他们,也于事无补。诸位爱卿,看来朕是凶多吉少了!”

  何充哽咽道:“陛下切莫悲观,吉人自有天相。不如发出告示,广集天下名医高手,一定会有办法的。臣也会到鸡鸣寺,请僧侣法事为陛下祈福!”

  “不必了,此事务必要保密,如果让敌国知悉,定会乘隙来犯。对了,西境战事如何?桓爱卿回来了吗?”

  “皇兄,这个时候就别惦记战事了,龙体要紧!”

  “是啊,陛下,西边有驸马坐镇,不必担忧!”吴王和吴王妃一前一后,关切的说道。

  “弟弟,过来,来皇兄这里来。”

  病来如山倒,成帝明显感觉到说话都有点吃力,他指着自己的龙榻,示意司马岳近前。

  “弟弟,皇兄这几天每晚都梦见父皇和母后,他们可能是想我了!”

  “皇兄,快别这么说,臣弟求仙问道,知道梦见仙逝之人乃不祥之兆,属于精力分散元气损伤之由。臣弟炼得固元金丹,皇兄不妨服上几粒,应该会有裨益!”

  “嗨,哪有仙丹之说!朕这些年忙于政事,也没来得及和弟弟亲近,平日里连说说话的工夫都少有。作为兄长,朕甚觉惭愧!”

  “皇兄哪里话,是臣弟不好,只顾着自己延年益寿,从来没有帮皇兄分担些国事,才使得皇兄操劳过度,父皇和母后一定会责怪臣弟的。”

  司马岳情至深处,泪花闪烁,不能自已。

  成帝看着自己唯一的亲弟弟,瘦弱不堪,脸色清癯,那弱不禁风的样子让人垂怜。忽地,他感到头脑昏沉,倦意满容。

  “诸位同僚,陛下乏了,我等退下吧,改日再来请安。”

  何充示意群臣,轻声道:“陛下请歇着,臣等告退!”

  何充刚要转身,成帝费力地喊了一声:“何爱卿,留步!”

  “陛下还有何吩咐?”

  何充转回头,看见成帝脸色涨红,憋不出话来,而是用手指了一指。

  瞧着手指的方向,何充顿时明白了皇帝的意思,他点了点头,含着泪花,快步奔出了西堂!

  这个手势,意味着大事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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