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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八章 平地起波澜

大晋衣冠 大楚刀客 4360 2024-07-06 15:19

  次日一早,桓冲就在院外张罗回京事宜,看见南康正在精挑细选为孩子准备的物什。

  桓温昏昏沉沉的还没有摆脱宿醉,有气无力的走了出来,妻儿回京,他还有点事情要交待。

  “夫人,据说太后凤体每况愈下,没准见着你和熙儿,精神会好起来。”

  南康惆怅道:“是啊,母后最近半年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要不是有太医院精心诊治,真怕出什么事情。”

  “吉人自有天相,夫人不必太过挂怀。明日你回京,肯定会见着吴王妃吧?”

  “那是当然,我这趟回去也要去探望她。蒜子真有福气,刚刚为二哥生下一个大胖小子,比咱家熙儿还大一个月呢。咦,你问她作甚?”

  桓温讪讪说道:“也没什么大事,想到她,忽地想起去年的一件事。原本早就想和你说来着,也给忘了,见你们娘俩要回去,又想起来了。”

  “究竟什么事,吞吞吐吐的?”

  “你还记得去年元宵夜我们在酒肆教训了褚建褚华兄弟吗?当时,桓冲背后还数落了吴王妃几句,说她家风不正。”

  “是啊,我也听见了,怎么,难道褚华还敢找茬?”

  “那倒不会!褚华再狠,也不敢找咱们南康的茬。”

  “那你想说什么?”

  桓温笑道:“我就是想说说那吴王妃,王太傅过世的次日,圣上召集临时朝会,散朝后,恰逢吴王妃过来。别人都脸有哀容,唯独她满面春风,拦住了我,说起酒肆之事。”

  “哦,一定是褚家兄弟告状了,蒜子怎么说?”

  “当初我还有些惭愧,怕她责怪我教训了她的弟弟,不料,她丝毫没有怨言,反而满是感激,连声道谢。”

  桓温还清晰地记得褚蒜子的原话,意思是说,她两个弟弟不成器,昨日寻衅闹事,还烦劳驸马亲自出手,她这里谢过了,否则指不定他们还会闹出什么事。

  不过,她请桓温放心,今后一定好好管教,不能让他们败坏褚家门风,也烦请桓温碰到时能不吝管教,毕竟,都是一家人嘛!

  “这有什么不对?不正说明蒜子通达明理嘛!你看看,人家多谦逊,多大度,句句在理上。”

  南康和母亲庾文君一样,对褚蒜子的好感远胜于对皇后杜芷岸。

  “你可真傻!难道你听不出来她那番话背后隐藏的意思吗?”

  桓温埋怨南康的肤浅,听话不会听音,因为褚蒜子说绝不会让两个弟弟败坏了她家的家风,那句话就是那晚冲儿口无遮拦,在背后数落褚家的一时激愤之语。

  她当时并不在场,怎么会知道桓冲的讥讽之语?

  南康没好气的看了桓温一眼,疑惑道:“我哪里知道,你瞪着我干什么?我又没有说起过此事。”

  南康觉得无所谓,而桓温却要刨根问底。

  “夫人,是不是时日太长,你给忘了?再想想看,咱们来琅琊前,你有没有再见过她,无意中提及过此事?”

  “夫君,你怎么了?”

  南康记得,她临来琅琊郡前,去过宫里辞别母后和皇兄,见到过蒜子,当时她挺着肚子,也没多打扰,寒暄了两句就走了。

  “我虽是女儿家,喜欢絮絮叨叨的,不过这种让人难堪的事,我如果说了,蒜子也不高兴,她两个弟弟也不高兴,又何必去火上浇油呢?”

  桓温揉揉太阳穴,纳闷道:“这就怪了,你没说,还有谁会提及?要不然,她在深宫里怎么会知道,奇哉怪也。”

  南康收拾不辍,随口说道:“或许是她两个弟弟去告状时说了,也或许是巧合,没什么奇怪的,你就不要疑神疑鬼了,回去再睡会吧。”

  桓温此时如果听劝,回去歇着也就不会生出枝节,可是这个问题放了很久,他必须要问个水落石出。

  “不会这么简单,那天吴王妃虽然笑容可掬,满脸的真诚,但我总觉得怪怪的,脸皮之下应该还藏着另一副面孔!”

  南康放下手中的拨浪鼓,惊悚的看着他。

  桓温以为说中了她的心事,继续罗唣:

  “当然,或许是我多疑敏感,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提醒你今后多长个心眼,讲话要分场合,不能把家里的事都告诉别人。比如昨晚酒宴上那几个饮酒之人姓甚名谁,你要守口如瓶。朝中水深,举步维艰,每一步都叫人战战兢兢。”

  “夫君,你变了!”

  南康冷不丁冒出这一句,桓温却傻了。

  “变了?我怎么没觉得?”

  “在我心目中,你是男子汉大丈夫,是威风凛凛的白袍蒙面英雄。当初第一次见到你,你是那么的神秘迷人,就像天上的明月,让人仰望而手不可攀。”

  南康说完,眼神黯淡下来,又幽幽道:“怎么当了官以后就瞻前顾后,患得患失,变得敏感而多疑,这哪是男儿的品性,这还是当初跨马扬剑的英雄吗?”

  南康嫁为人妇,已为人母,却还是少女时的心性。

  桓温经历了多少刀光剑影,暗道机关,他的忧虑不是公主能够理解的,既然结为夫妇,有些事情还是要叮嘱的。

  “夫人有所不知,你贵为公主,见到的都是歌舞升平,而我曾亡命天涯,满脑中都是艰难坎坷。见过的凶险多了,所以神经要比你敏感。”

  南康不耐烦道:“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有些话有些事,你认为无所谓,可在有些人眼里,可能就埋下了祸根。所以,该提防的还是要提防,出言须慎之又慎。”

  “怎么?在你眼中,满世界都是坏人,都攥着一把刀想要杀人放火?我都再三说了,我什么也没跟蒜子说过,你还不相信。”

  “好好好,不提了,不提了。”

  桓温止住了,不想她带着不快回京。

  外面的晴儿原本是想送些果品进来,听到里面争吵之声,没有打扰,悄悄走开了。

  这是完婚以后,二人第一次有了分歧。

  桓温懊恼的走了出来,迎面碰上袁真,手里还拎着一些果脯蜜饯什么的礼物。

  “大人,公主,这些留着路上解解馋,不成敬意。”

  南康怒气未消,晴儿接过了。

  袁真跟着桓温来到院外,拱手道:“大人,昨晚属下不胜酒力,见笑了,惭愧惭愧!”

  “不打紧,我也喝多了。哦,对了,这么久我还没问问袁参军是哪里人氏呢?”

  “回禀大人,属下籍贯陈留,当初北方大乱,随父亲一路逃亡,流落江南,后来便在琅琊郡安下家。”

  袁真熟练的介绍起他的出身,侃侃道:“朝廷新政之后,属下读了两年书,又在军营中历练了几年,蒙上官赏识,才坐上了参军一职,得以在大人帐前效命。”

  “娶妻了没有?”

  “娶了,还有一双儿女,不过她们不在琅琊,随老父在建康生活。”

  “想不到参军年纪轻轻,已经成家立业了,可喜可贺。言川,再看看你,胡子拉碴的还是光棍一条。”

  说的刘言川黑脸更加黝黑,无言以对。

  “哪里哪里,你们都是干大事的不拘小节,属下嘛没有大的抱负,挣点军饷养家糊口而已,今后还要靠桓大人多多栽培提携。”

  桓温笑道:“参军过谦了,你很能干。还有,郡兵的操练都由他们几个负责,你好好配合他们就是。”

  “遵命,属下一定办好。”

  一直将南康等人送到官道上,桓温返回太守府,袁真跟在身后。

  “你刚才说自幼随父南逃至此,这么说,你也是所谓的白籍之人?”

  “大人说得一点也没错,属下的确是白籍,不过自从应征兵役之后就已经正式入籍了。当然,像属下这样能够幸运入籍的并不多见,白籍之人还有很多,就咱们琅琊郡就不在少数。”

  “恩公,俺可只听说晋人赵人鲜卑人,什么是白籍之人?”

  这个说来话就长了,桓温简短解说了一下。

  当初中原大乱,北方大量的晋人避乱南渡,朝廷为了妥善安置他们,就在南方的一些州郡给他们暂时寻找了安身之所,原本是想等北方平静下来,他们就可以返回家园。

  所以,那些人只是暂住,并没有编入大晋的丁口簿册。朝廷呢,也只是为他们提供一些简单的衣食,让他们不致挨饿受冻即可。

  “咦?这样不是很好吗,有吃有喝的。”

  桓温怅然道:“要是一年半年的也就算了,结果事与愿违,二帝遇难,北方彻底沦陷,这些人丧失了家园,再也回不去了,又入不了丁口簿册,所以称之为白籍,以区别于有簿册的黄籍之人。”

  “呵呵,原来是这样!”

  刘言川轻笑一声,他自己就是无籍之人。

  袁真凑过来现身说法,说像他这样的通过应征兵役或者进入太学有了出路,正式入了大晋的户籍,而还有相当多的人仍是白籍。

  这些人不用缴纳赋税,而朝廷也没有分配他们耕田和耕具,日子过得清贫,饱一顿饥一顿,为了衣食,他们四处奔波,到处游走,听说大都是被豪门权贵雇佣,靠卖力气过活。

  当然也有一些打鱼砍柴的,勉强度日。更有甚者,滋生事端,干起违法的勾当。

  “那官府怎么不管呢?这么多年,北方都被赵人占领了,肯定回不去了,索性让他们正式入籍嘛!同是大晋子民,为什么非要分三六九等?”

  刘言川从来没有南渡的经历,不知道有白籍黄籍一说。

  “言川兄有所不知,南渡后,朝廷本身就难以为继,哪里能一下子养活那么多人?”

  袁真说的也是事实,要入籍,就要分配田地吧。良田沃土早就被黄籍之人特别是豪门大族占据,无良田可分。让他们去开垦荒田瘠土吧,又不愿意。

  再者,他们中大部分人都被大族低价雇佣,真要入籍了,有了田地,当然就会选择自己耕种,那大族还靠谁养活?

  所以,要让他们入籍,不仅朝廷无力推行,豪门大族也会明里暗里的反对!

  桓温在宣城时对黄籍和白籍就有了深刻的认识,苏峻反叛前募集的兵马有很多就是白籍的流民,京城王家庾家不少豪族也蓄养了很多。

  朝野心知肚明,却没有人肯公然谈及,都在掩耳盗铃,不愿正式面对。

  这些白籍流民对朝廷和社会的危害,人所共知,可谁也不愿捅破这层窗户纸,不如自己来当这个出头鸟!

  桓温痛定思痛,萌生出为朝廷兴利除害的念头,决心就在琅琊郡动手。

  却不知,他的好意捅破了天大的窟窿,自己也将卷入一场惊涛骇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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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擅长的武将改授文职,品级也大大降低,这既是皇帝的对他的历练,也是对他的打压和防范,桓温能否经得起考验,命运又将如何,期盼您继续阅读,期盼您真诚的支持和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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