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军袁真所说的现象,正是朝廷面临的棘手问题的症结所在!
如果能改变这种白籍现象,朝廷既可以增加赋税,又开拓了兵源,还减少了社会不安因素。
可是,很多大族,为了一己私利,置大晋的利益而不顾,真令人愤慨。
“袁参军,这种现象在琅琊郡普遍吗?”
“回禀大人,琅琊有不少白籍之人。前几年新政大兴,他们日子还过得去。这两年,新政几乎停顿,日子又清苦了。”
“我是问琅琊郡里,有无豪门大族圈占的田地庄园?”
“大人,这个……”
袁真吞吞吐吐,似乎不想揭开这个敏感的话题,见躲不过去,只得据实而言。
“这个情况自然也有,毗邻的晋陵郡更多,当然建康城内尤为突出。总之,越接近京师,越是鱼肥水美之地,也就越多。”
情况竟然愈演愈烈,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头!桓温若有所思,喃喃的说道。
他决定率先发难,揭开这个盖子!
人在患病时最是孤苦,特别思念亲人,贵为帝王之尊的成汉皇帝李寿也不例外,石虎篡位之后,他曾莫名的兴奋了好久。
或许大伙都是篡位得来的江山,他以为双方会惺惺相惜。
因为上次秦人以寻找走失的牛羊为由闯入蜀地,劫夺了巴西郡万石粮草。蜀人自知不敌秦人,便派王嘏为正史出使临漳,找石勒评理。
石勒染恙没有出面,太子石弘似乎偏向秦人,和稀泥,最终以双方恪守约定,不再逾越边界而不了了之。
使者无功而返,回到益州后王嘏和两位副使大吵一番,闹得不可开交。
唯一让李寿欣慰的是,当时石虎向成汉示好,愿意为蜀人讨回公道,于是他理所当然的认为,石虎对成汉有好感。
石虎篡位后,他曾派长子李势亲自为特使,携带重礼前往临漳祝贺。结果石虎不冷不热,礼物是收下了,却没有当年的热情和仗义。
令人惊讶的是,小王子石闵又私下找到李势,怂恿蜀人进攻秦人,答应届时临漳会出兵相助,大有当初石虎的影子。
李寿大喜过望,派兵出巴西郡攻打秦人的梁州,结果被暴揍一顿,根本没见到赵人援兵的影子,只好偃旗息鼓,赔偿钱粮罢兵言和。
且忧且怒,早已掏空身子的李寿病倒了,连月没见好转,迫使他不得不产生立太子的念头。
奇怪的是,刚刚萌生出这个想法,身体竟然奇迹般的又好转了,于是按下此事不提,他又开始想念女儿了。
“朕的小公主如何了,身体好些了吗?”
李寿急吼吼的,询问刚刚从山下回来的宫人。
“禀陛下,小公主病情好多了,不仅发病的间隔长了,而且症状也缓解了许多。”
“哎呀,这贼尼,哦,不,这妙音道长真乃世外高人啊。几年调治下来,愣是让咱们的蓉儿起死回生,功莫大焉!朕一直以为道长是妖言惑众,想蒙骗些钱财,如今想来,多亏听了皇后的话。”
李寿欣喜至极,把皇后阎氏奉承了一通,继而问道:“公主平日都干些什么?”
“奴才去时,公主正在研习蜀琴,技艺大有长进。哪一天公主回来,给陛下和皇后弹上一曲,保证余音绕梁三日,如痴如醉!”
“是啊,朕多年没见着宝贝女儿喽,甚是思念,模样都快忘了,只是那颗五色花状的红痣还印在心里。不行,朕等不及了,明日就微服上山,看看心肝宝贝儿。”
公主的降生,击破了足以让男儿永世不得翻身的传闻。
他无比疼爱,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掌心怕飞了,可是小公主或许是受李寿影响,生下来就体质不佳,动辄犯病。
李寿杀了多少个太医都无济于事,后来送到青城山一个道长那里调治。
道长果然是化外之人,脾气古怪,未经允许,不准家人随意探望,帝王之尊也不行。
李寿咬牙切齿,敢怒不敢言,没办法,女儿在人家手上!
次日,李寿在几个侍卫的暗中保护下,微服来到青城山。
半山腰处,一处道观拔地而起,在奇花异树的掩映中显得非常清幽,和蜀地的闷热形成鲜明对比。
观门匾额上书“青城洞天”四个大字。
拾阶而入,院中一塑铜像赫然进入眼帘,老子骑青牛入函谷关的造型,惟妙惟肖。进入观内,三清殿里供奉着三清神像和三清弟子十二金仙。
“施主,请随我到西跨院内。”
李寿跟着一个小道童的身影,亦步亦趋,左转右绕,来到一处幽深的院落。
道童手一指,李寿迈脚进去,见得一个女子,白纱蒙面,正舞动着一把宝剑。身手轻盈,上下翻飞,一招一式,颇见功底。
“施主,那就是令千金!”
“啊,是蓉儿!”
李寿欣喜不已,本能的想上前相见,突然又停下脚步,不解的问道:“好好的姑娘家,为何要带着面纱?”
“道长说了,天机不可泄露!小施主暂时还不能以玉颜示人,至于什么原因,贫道也不知,你去问道长吧,她自会言明。”
李寿闻言,一脸疑惑,赶紧直奔正殿而去。
刚跨过门槛,就听见妙音道长正在虔诚的念着:“先天神女,上世仙姑,庄严妙相,常现娑婆世界,清净法身,早登梵刹琅环……”
“手持宝剑,斩魔王于斗垣之下,足踏金莲,朝皇母于瑶阙之中,宏慈宏愿,至显至灵,九天玄女无极元君……”
道长果然神通广大,未卜先知,不等李寿开口询问,便知是什么问题,高深莫测的回答道:
“施主,令千金乃九天玄女转世,本上界仙子,堕入凡尘。这道面纱并非不愿示人,而是分割仙界和尘世的屏障,待令千金在观中修行一纪,仙俗二气通融之后,方可去纱下山。”
“为何要一纪?”李寿茫然问道。
“岁星一周为一纪,一纪乃一十二载,是一个轮回。”
“那还要等上好几年,要不唤她出来见上一面吧?”
李寿心里带火,顿时想要发作,说着说着改为商量的口吻,不料还是遭到了拒绝。
“施主今日不便和令千金相见,从明年起,直至她下山之前,施主每年九月初九均可前来探望,当然也可接回府上小住一日。不过要切记,不可去除面纱,不可以仙容示人,否则再有事端,贫道也爱莫能助!”
李寿虽然恼怒,但事关女儿性命,纵有九五之尊,也不敢违拗,只得双手合十,谦卑的说着:“有劳仙长了!”
戴在指上的几颗硕大的翡翠扳指一晃一晃的,绿油油夺人双目,被道长早就瞧见了。
“贫道看施主金光护体,绝非凡俗之辈,今日亲登山门,一片诚心,令贫道动容。奈何山路崎岖,道观颓破,委屈施主了。”
李寿倒是不傻,听出了这句话的含义。
“仙长客气了,还望仙长多多照顾小女,为报恩德,每年九月初九仙观自会收到黄金千两,聊作香火之用。待小女下山之日,定会重修道观,再塑金身。”
妙音道长心如止水,诵声不止,唯有眼角稍稍抽搐了两下!
“殷浩,这是何故,你为何向朝廷请辞?”
荆州刺史府衙,庾翼接过殷浩递来的请辞文书,不解的问着。
“虽说是白衣领职,也贵为大州长史,常人羡慕都还来不及,如此轻易辞去岂不可惜?”
“大人,非是属下矫情,即便没有朝廷任命,承蒙大人的信赖,属下也能在刺史府效力,身份待遇丝毫不比长史差。如今这道授命,反倒是欲盖弥彰,授人口实。它像大山一样压在心头,属下思虑再三,还是辞去为好,望大人代为呈奏。”
这道任命,是在庾亮梁郡遭受围攻时,殷浩受庾翼委派,带兵进逼南阳,逼迫石虎亲自领兵南下,为梁郡解了围,立下军功所得。
“这个?”
庾翼明白了殷浩的用意,这是对朝廷封赏不公的抱怨,也是对其父殷羡遭遇的喟叹。只好宽慰道:“年轻人志在四方,机会有的是,总会有扬眉吐气的哪一天。”
“多谢大人垂怜!”
殷浩鼻子一酸,眼眶湿润了。
他知道庾翼洞悉了自己的内心,不过并不担忧,因为在他看来,庾家三兄弟中,相较之下,老三庾翼坦诚正直,更具能力和人望。
“本官现在还很好奇,当接到尚书台何充大人发兵北上配合攻打梁郡的旨意,你是怎么知道蜀人必来侵扰而提前布置的呢?难道你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属下并不擅长占卜,只是根据成汉朝廷的习惯作出的推断而已。”
当年在陶侃刺史麾下时,殷浩就查阅了历年以来的文书战报。发现,只要大晋有战事,荆州要调兵遣将时,他们必来侵扰。
或者水路或者陆路,或者攻城略地,或者劫掠生民。而且,一旦听闻大军返回,蜀人便逃之夭夭。
“哦,是这样!你确实心思缜密,因而将计就计设下陷阱,就等着他们往里面钻,强将手下无弱兵,陶刺史没有白白栽培你。”
殷浩谦逊道:“大人谬赞了,属下愧不敢当。”
庾翼却认为殷浩太谦虚了,因为荆州接到尚书台的文书后,殷浩就建议他故意大造声势,提前率兵北上南阳。
果然,蜀人闻讯后,等荆州大军开拔就派兵来袭,哪知晋人早有准备。
庾翼又好奇道:“你又怎么知道他们会从陆路进攻?”
“因为他们来攻的路线基本无二,陆路都是从与荆州毗邻的万州发兵,我们派兵在边境埋伏,设好诱饵,故意纵放蜀人来攻城。”
“然后你让北上之大军以雷霆之势突然折返,而攻城的蜀人得知后已被困在荆州,要想退兵已经来不及了。”庾翼恍然大悟。
“对,咱们再派兵扮作被击退的蜀人模样,乘夜色回到万州,赚开城门!”
殷浩果然精于钻研,洞察时事,摸清了蜀人的套路。
庾翼感喟道:“就这样拿下了万州,还消灭了两万蜀军,大事底定之后再北上梁郡解围。这就是兵法上所说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已深谙用兵之道,前途不可限量。说实话,我庾家的子侄辈望尘莫及!”
主仆二人惺惺相惜,一问一答,非常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