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民参见桓大人!”
袁宏应邀来到长干里,找桓温报到。
“快起来,以后别称小民了,现在你就是辅国军的书曹,今后立了军功,我自会奏明朝廷,为你脱去白籍,将来也能堂堂正正成为大晋子民,谋个出身,娶妻生子。”
“属下谢大人栽培之恩,家母已经病故,临终前嘱托我,今后为大人牵马坠蹬,出生入死,以报答大人的大恩大德!”
“袁书曹客气了,这些都是当今圣上的恩德,圣上的清辉,我岂敢贪功!对了,言川说,你下车伊始,便有了主意?”
“是的,大人,桓副将和言川兄把情况都说了。属下以为,大海捞针不如引蛇入洞,计划是这样的……”
桓温慧眼识才,袁宏刚到京师就为他献上一计!
“咚咚咚!当当当!”
秦淮大街西侧,骡马巷旁,一栋三层酒楼开张了。击鼓声,敲锣声,震天响,引得附近的行旅商客驻足,公子小姐纷纷观瞧。
“哇,这家酒楼好气派!三层建筑,亭台楼阁,雕梁画栋,看来掌柜的也是腰缠万贯的主。”
“你看,这招牌就有味道,蓝底烫金,三个大字—兰陵春,店家定是有底蕴之人。我听说,兰陵春酒在两汉时就是进贡皇室的御酒,就是不知道店家是不是来自北方的兰陵郡?”
围观之人品头论足时,从店内走出一位书生模样的人,一身锦缎,光彩照人,冲着大伙抱拳作揖。
“各位老少爷们,乡里乡亲,我乃酒楼袁掌柜。本酒楼今日正式开业,还望各位多多支持。为酬谢宾客,今日本店招牌好酒兰陵春酒和莲花白酒一律半价,恭请品尝!”
“嚯,袁宏这小子不赖,有点掌柜的派头。恩公说的没错,他是一个可塑之才。”
躲在暗处的刘言川笑嘻嘻的,然后回头吩咐手下。告诉伏滔,再带上些兄弟,扮作酒保小厮模样,盯紧了酒楼,看看到底能不能引蛇出洞?
还有,让山里那几个有文身的兄弟分成几拨,每日天黑后把秦淮河一带兜个遍,他就不信那帮歹人能逃天遁地。
袁宏刚到琅琊山,就得知桓温正在查找钱大及背后的主使,马上进入状态。
虽然他发现庾家、褚家和司马晞的嫌疑,苦于没有证据,大海捞针两个多月,甭说吞舟大鱼,连虾蟹都没见到。
袁宏没让桓温失望,出了个主意,在秦淮闹市开设一家上好的酒楼,作为瞭敌之哨。
歹人既然常在秦淮大街一带活动,就有可能进入酒楼兄弟的视野。将来抓住歹人之后,还可以酒楼为依托,继续经营下去,作为长期的据点,发挥耳目的作用。
桓温当场定下此计,说干就干,人手由刘言川安排,所需费用皆从军饷中支出。
当时,他还笑侃说,酒楼今后说不定还能赚上一大笔,充作军饷,兄弟们的腰包也能鼓起来。
个把月下来,还是不见歹人踪影,不过却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报告恩公,袁掌柜说这几天,人影没见着,酒楼却赚了不少钱。那些客人对咱们的兰陵春和莲花白赞不绝口,想不到南方人也喜好北方的烈酒。”
刘言川兴冲冲来到桓府,美滋滋的炫耀酒楼的战果,还顺带着把自己的功劳也大夸特夸一下。
“恩公,看这账目,已经赚了八百多两银子。乖乖,倘若干上几年,那银子还不是……”
还没说完,突然僵住了,因为他看到桓温翻起了白眼,正瞪着他。
“没见过世面的山匪,你知道你刚才报账时的那副神情吗?活脱脱一副奸商嘴脸。我来问你,开酒楼是让你去赚钱的吗?”
“恩公,莫怪,俺错了,俺不是这个意思。找人之事一点也没有耽搁,俺已经布置妥当,只要他露面一定跑不了,嘿嘿嘿!”
没有褒奖,反而遭来一顿奚落,刘言川大大咧咧的陪着笑脸。
桓温心里何尝不高兴,袁宏这家伙不错嘛,选择在闹市开酒楼,除了引蛇出洞,还可以掩人耳目,打探消息。
没错,酒楼来往之人众多,加之酒后失言,的确容易掌握一些消息。
再说,多赚点钱也没什么不对,还能招兵买马。刚开张个把月,就净赚了八百多两银子,比自己几年的年俸还多!
“你是谁呀,我怎么不认识你?”司马聃奶声奶气的问着芷宫的一个侍女。
“是聃儿来了,她是琳儿,新来的,叫琳儿姐姐。”
杜芷岸拉着司马聃的小手,十几天没见,好像长高了不少。
“皇后娘娘,这是我从家里拿来的好吃的,给皇后娘娘也尝一尝。”司马聃嗲嗲道。
“聃儿懂事,真乖。怎么,今天你娘不在家吗?”
“她早上就出门了,好像是到舅舅府上去了,我看她一走,马上就溜过来,嘿嘿!”
司马聃把芷宫当作了自己的家,而把吴王府当作了冷冰冰的客栈。
“好聃儿,真乖!”
杜芷岸一把将司马聃搂在怀里,她很纳闷,吴王妃身在福中不知福。
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儿子,却像是继母一样,从来不知道疼爱,还动辄打骂,这哪是做娘的样子?
三天两头出王府,抛头露面,吴王也不知道约束一下,这样成何体统?
“皇后娘娘,刚刚我碰到了奕儿哥哥,想和他一起来找丕儿哥哥玩,他不理我,还要抢我的东西。”
“哦,是吗?奕儿还小,不懂事吧!”芷岸抚摸着他的小脑袋,安慰道。
“可是,奕儿的娘亲周娘娘也不理我,扭头就带着奕儿走了,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
小孩子的眼睛是雪亮的,稚嫩的童声里,却道出了三方的尴尬处境和今后的后宫硝烟。
杜芷岸能够理解周娘娘的愤怒,亲生儿子司马丕稳重懂事,却被成帝指定让自己抚养,用意很明显。
而次子司马奕,比司马丕仅仅小一岁,虽然生的俊秀,却天性粗野,做事乖张,像极了周娘娘。
司马丕被送至芷宫,周娘娘内心里不定有多仇恨,可她敢怒不敢言,怎么会肯到芷宫来?
“对了,丕儿哥哥呢?”
“丕儿被他父皇领到殿上去了,说是要教他看什么奏折,要午饭时才能回来。”
杜芷岸别看贵为皇后,却不谙宫廷事务,单纯得像一个寻常人家的媳妇。
她对聃儿的一句无心之语,传入褚蒜子的耳朵里,最终竟会成为一支射向她和司马丕的暗箭!
眼看又是腊月,新年将至,兰陵春酒楼开张近两个月,银子赚了不少,但蛇却迟迟没有出洞,急的大伙焦躁不安。
刘言川嚷道:“这条蛇是被主人晒成干了还是冬眠了,怎么这么长时间还不见影子?”
“客官,莫急,先喝上一杯,暖暖身子。小二,上酒!”
掌柜袁宏吩咐一声,打扮成酒保模样的伏滔高声应了一句:“来啦,客官请!”
惟妙惟肖的样子,逗得刘言川等人差点笑岔了气。
几个兄弟正有说有笑的闹着,忽听得楼下一阵敲门声,此时离中午开门营业时间还早,怎会大清早就有客人来光顾?
“客官,小店还未开门,要想品尝美酒,请过会再来吧!”
“谁说大爷是来喝酒的?叫你们掌柜的出来!”
几声透过缝隙循声望去,只见进来四五个大汉,趾高气扬,指手画脚,一看就非良善之辈。
刘言川还发现,他们的腰间带着刀,把后面的衣服都支棱起来了。
三个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目光中交流着共同的一句话:看来蛇出洞了!
“来了,终于露头了,等了他娘的这么久。”刘言川喜滋滋的,转身就要操家伙,冲下去收拾他们,不料,被伏滔阻止了。
“别慌,这些人只是小喽啰,不是钱大。而且,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人还不一定,稳住阵脚再说。”
三人一商议,让袁宏下去,先刺激一下他们,看看能不能引他们的老大现身。
“客官早啊,敝人乃本店掌柜的,姓袁,敢问几位有何赐教?”袁宏满脸堆笑,走下楼,迎了上去。
“你是掌柜的?你家的酒楼开张,不知道规矩吗?”
袁宏心里有数,故意打岔道:“知道,知道,开店经商哪能不懂规矩。我等已经到衙门报过了,税赋按时交纳,从无拖欠。”
“谁他娘问你衙门之事,你小子装傻是吧?”
“几位好汉见谅,敝人初来乍到,真不知道除了衙门的规定,还有什么规矩?”
“衙门的规矩你们知道了,那江湖上的规矩你们还不知道吧。整条街的店铺开张,都要向大爷按月奉上辛苦费,不多,白银五十两。加上上个月拖欠的,一共一百两。”
“一百两!辛苦费?小店又不曾劳动几位,何来的辛苦费?”
袁宏明知故问,就是要激怒对方。
“当然辛苦了,世道不太平,大爷能让你们平平安安经商,顺顺当当赚钱,保你们太平,当然要送上辛苦费。”
“好汉,你说笑了,这京师乃天子脚下,官府吏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何来的不太平?小店并不需要诸位好汉保护,各位请回吧!”
袁宏转身欲走,后面一个大汉冲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握起拳头,口中骂道:
“不识抬举的东西,大爷说太平就太平,说不太平就不太平。要想开店,就得交钱,否则,叫你卷铺盖走人还是小事。”
“住手,你们要干什么?太欺负人了!”
芒砀山七八个兄弟操起板凳案几之类的家伙,就围了上来。他们装作莽撞的伙计一样,连推带搡,仗着人多,把他们轰了出去。
“好啊,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走着瞧,非要你们给爷爷跪下磕头不可。”
几个人见酒楼伙计人多势众,骂骂咧咧,悻悻而去。
“你们几个怂包,怎么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你看那个领头的,嚣张之极,要是俺,一拳就把他眼睛先封了。”刘言川气咻咻的瞪着几个兄弟。
“大当家的,非是弟兄手软。掌柜的有吩咐,生怕下手太重,吓得他们不敢再来。”
袁宏推开伙计,笑道:“言川兄,弟兄们表现得不错。要我看,如果他们敢来报复,就不是一般的无赖恶少,十有八九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掌柜的,你为何这么肯定?”
“因为他们的话里带有兰陵和金乡一带的口音,应该是白籍之人。言川,你去报告桓大人,咱们兄弟们做好准备,守株待兔。注意,不能弄出太大的动静,以免惊动官府。”
酒楼里,袁宏是主心骨,各人依计行事,领命而去。
功夫不负有心人,果不其然,很快,鱼儿咬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