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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一章 文士诬名节

大晋衣冠 大楚刀客 4739 2024-07-06 15:19

  龙从云,虎从风!

  果然不出桓温所料,一只斑斓虎张牙舞爪从林中跃出。

  这只虎估计已有二十岁,属于暮年,所以动作有些迟缓,身材略显瘦弱,估计在林中忙了半天,一无所获。

  但毕竟是兽中之王,虎威犹在,这才上演了群兽大逃亡的场面。

  方才那头野猪擦身而过,并未朝石虔动粗,不是发了慈悲,一心向佛,而是被这只大家伙驱赶,逃命去也。

  大虫眼见又是一场空,饥肠辘辘,陡然看到岸边三人,长啸一声。或许是寻思着,四条腿的追不上,两条腿的应该没问题。

  果然,这只饿虎稍稍驻足,便撒开四蹄,朝着最近的桓温扑去。

  桓温片刻之前已经有所察觉,但是逃命是断然没有机会的,此时掣弓也来不及了。

  仓朗一声,他拔出剑,挥舞起来。

  老虎稍一迟疑,给了刘言川机会,他一箭射来,直插虎背,老虎忍痛,咆哮一声凌空跃起,朝着桓温压了下来。

  如果挑剑硬刺,凭着这道锋刃,给它来个透心凉不是难事,但对方这分量,压在自己身上也要骨折。

  惹不起只有躲,桓温只得快步一挪跳出界外,然后反手挥出一剑,擦着虎屁股削下了一块皮毛。

  对方扑空,分出了一丈左右的距离,旁边二人奋不顾身冲来相救。石虔冲在前,趁大虫再跳之时,猛然掷出长矛,恰好扎入虎腿上端的肉中。

  这一枪太损了,老虎疼痛难忍,无心恋战,带着长矛落荒而逃。

  桓温松下一口气,赶紧后撤几步,擦了擦冷汗,准备远离此地。谁料桓石虔却紧追不放,拔出腰间短刃,撵着虎屁股去了。

  因为他心爱的矛还插在虎身上。

  前面一虎一人,后面二人急忙追赶,片刻工夫,石虔随着大虫进入林间,没了踪影。

  二人心急火燎,暗骂这小子死心眼,一杆长矛都舍不得丢掉,只得分头寻找,茫茫丛林,谁知在何处?

  不一会,石虔走了出来,一身大汗,肩上扛着矛,手中拽着死虎,身后血迹满地,拖着一道长长的血痕。

  三人气喘吁吁,瘫倒在地,虽然侄子不顾自己安危前来相救,值得欣慰,但毕竟还是孩子,桓温少不得一顿责备。

  又见侄子初生牛犊不怕虎之气,还有矫健的身手,非常欣赏,赞叹侄儿有点自己年少时的风采。

  “言川,今晚可以开荤了,尝尝打虎英雄的礼物,回吧!”

  三人离开飞云渚,沿着江岸,一路向东而去。今年的春汛刚刚过去不久,江水渐渐涨了起来,在午后阳光的照射下跳跃着金色。

  江水上涨,利于行船,再过三个月,再大的楼船也可通行无阻。

  远目望去,江水有些刺眼,桓温便回转头,但就在此时,突然发现,水流中漂浮着什么东西,大大小小,薄薄厚厚,像是鱼肚白一样。

  来至水岸旁,他捞起了一些,仔细辨认之下,不由得一阵紧张。这些漂浮物或浮或沉,不是别的,而是木杮!

  木杮就是碎木片,木材经斧劈锯余后的残留之物。

  桓温招呼几名卫卒下水又打捞了一些上来,仔细揣摩,他坚信,这些东西都是从上游飘来的。上游只能是成汉,这说明蜀人也在大造舰船。

  “恩公的意思是,李势小儿已经知道我们有伐蜀之计?”

  “应该还没有,李势没有这样的远见卓识,而且认为我们方经内乱,刚刚立足,没有余力。”

  但桓温认为,此人好大喜功,此举必是想乘我势弱,主动打荆州的主意。

  “恩公,他要打荆州,那必经万州,老四他们不是危险了吗?”

  “是的,他有心犯荆州,肯定要拔掉万州城,从这些木杮来看,他们应该还没有足够的楼船巨舰,短期内不会动手。不过,这倒是提醒我们了,要提前发兵,先下手为强!”

  桓温草草用完虎肉,便与二人计议起来,郗超极力赞成。

  “桓叔灵活机变,此议正当其时,我也以为应当如此。”

  不到最后一刻,桓温不想让更多的人知悉自己的计划。

  他们密谋多日,此番正式要着手时,发现还有一件事没有做,那就是成汉内部的详情还知之不多,趁双方尚未兵戎相见,应该派人先去探探底。

  二人同时将目光对准了一脸茫然的刘言川!

  “探荆州时就是你的功劳,探益州自然非你莫属!”郗超劝道。

  言川嚷道:“那能是一回事吗?谁不想邀功,可益州那是敌国,俺人生地不熟,举目无亲,坏了恩公大事,俺吃罪不起。”

  桓温笑道:“探荆州有功那只是其一,我想说的是其二,你在益州是有熟人的,你忘了?”

  “俺从未去过益州,哪来的熟人?”

  桓温轻轻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恩公,俺真服了你了,十几年前讲的事情你还能记得,今后可不敢在你面前吹牛了,你说吧,何时动身?”

  桓温叮嘱道:“事不宜迟,明日悄悄动身,当然,我会借别的由头派你出去,免得有人生疑。言川,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一切随机应变,无论如何不要轻易涉险,事成事败都不打紧,可以从头再来,但性命只有一条。”

  “恩公且放宽心,俺绝不会误事!”

  刘言川想起了蜀地的那个蜀人,放心大胆拍着胸脯。

  但在一件大事上,桓温和郗超却发生了分歧!

  “奏请朝廷?亏桓叔想得出,甭说太后,圣上还有满朝文武估计就没人会支持灭蜀,如果不准,岂不是作茧自缚?依我看,等叩开益州大门再奏不迟!”

  桓温却道:“不妥不妥,我毕竟是朝廷的刺史,根本无权擅专杀伐之事,更何况讨伐敌国这样的大事,否则无论胜败,都是罪过。再者,圣上未必不准,只要先说动一个人,就有希望。”

  “谁?”

  “尚书令何充!”

  郗超犯难道:“摄政大权还在太后手里,她必定反对,那又该当如何?”

  “只要圣上和何充同意,无论她准不准,我都会进兵。”

  “既然桓叔有这决心,那我就是多虑了。总之,此次伐蜀,既是为朝廷开疆拓土,也是为桓叔赢得喘息之机,争取更大的空间。因为太后手伸得再长,也控制不了益州。那时候,益州是乱是治,就由咱们说了算。”

  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治蜀未治,桓温明白了郗超的用意。

  拿下成汉,若稍微处置不当,蜀人血液里有造反的天性,那时候,就成为朝廷的累赘,抚恤灾民,镇压叛乱,损耗国力。

  总之,还不如当初未拿下之前的时候,最后,朝廷还是要仰仗自己出手。

  这就是自己孜孜以求的生存空间,也是自己日夜筹划的大计所在!

  桓温还有一层考虑,褚蒜子也是机变灵活之人,若君臣二人首肯,她或许也会顺水推舟。

  不过依她的计谋和心眼,一定会从中掣肘,目的当然是,如果战胜了,他们可以窃取胜果。

  这个机会,桓温会主动奉上,让她顺理成章窃取成果。当然,自己或许还要受些委屈,遭些罪,这也是值得的。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为了长远打算,那又何妨?

  而且,桓温还藏下了一招,会逼得她就范……

  次日天还未亮,刘言川就动身了,桓冲和袁宏还在睡梦之中。桓温走了进来,掩上房门。

  梳洗毕,用罢早膳,桓温在大堂准备处理政务,忽然发现上次郗愔寄来的包裹有些散乱,似乎有人动过,于是察看了一番,金块竟然少了四个。

  这还得了,州衙大堂遭了贼。

  桓温恼道:“来人,通知桓冲,让他把这三日内值守大堂的所有卫卒全部带过来!”

  不一会,桓冲带着六个卫卒慌忙来见桓温,迎面被劈头盖脸责骂了一顿。

  袁乔袁真等人站在中庭,不知里面为何动怒,又关着门,难以听清。不一会,门开了,卫卒退了出来,通知袁宏进去。

  桓温怒道:“有卫卒曾见你昨日傍晚,乘我射猎未归来至大堂,动了这包裹。私自动用军资,该当何罪?”

  袁宏见证据确凿,无法遮掩,挠头答道:“大人,这尚未入库,怎能算作军资,充其量是个人财物,属下只是借用一下而已。”

  “你莫要狡辩!好,就算不是军资,治你一个偷盗财物之罪不为过吧?你一介文人,事关名节,老实交代,尚可从轻发落。”

  袁宏轻声道:“前几日老家来信,母亲病重,无钱医治,而州衙许久不发饷银,属下面皮薄,又不便开口借钱,恰好看到这包裹,才,才动了心思。”

  “你这是责怪桓某无情,克扣俸禄喽?”

  “属下不敢,实是情非得已。”袁宏羞红脸,嗫嚅道。

  桓温明知袁宏是在撒谎,因为他的老母已经去世多年了,但想想还是不要揭穿的好,给他留个面子。

  “算了,念你初犯,家里也确有困难,这次就不追究了。不过,下不为例,否则就不会像今天这样替你遮掩,非要公事公办不可!”

  “属下知罪!”

  袁宏一脸羞愧,走出大堂,径自回馆舍而去。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虽说关了门,压低了声音,但当晚,袁宏盗用钱财一事便悄悄传开了。

  不过大伙平时感情都很深,不忍道破,但是,袁宏的名声大跌,很多人不再像从前那样和他亲近。

  过了一阵子,风波渐渐平息下来,一日,桓温高坐大堂,吩咐道:“诸位,转眼已近暮春,桓某自去春来荆州,还从未回朝复命,就连新年朝会都未返京,个中原因,诸位想必也清楚。”

  伏滔大声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住嘴,休得胡言!”

  桓温白了伏滔一眼,继续道:“此次,桓某想派人回京,将有关荆州军政事宜面奏朝廷,大家看看,谁代表桓某去最合适?”

  一听说要面见圣上,诸人你推我让,自觉没有这个见识和胆量。

  桓冲会意,高声道:“论文笔,论口才,袁宏最为合适。”

  众人暗道,还好点的不是自己,于是忙着一起附和。

  “那好,众望所归,袁宏,你就辛苦一趟,午后便动身,具体事宜一会本官自会交代。”

  袁宏还没从阴影里走出来,嗫嚅道:“属下遵命!”

  桓温又环视左右,询问道:“前些日子,有人批评桓某忙着州事,不够体恤下属,桓某闻过则喜,虚心接受。”

  大伙你瞪着我,我瞪着你,假意不知。

  “此次就是个机会,有谁愿意一同返京,尽管提出来。当然不须面圣,陪同袁宏即可,还可以顺道探望家人,这也是桓某虚心纳谏的机会。”

  众人相互观望,有人想抓住这个机会,却不好意思提。

  “桓冲,你回去?”

  “不不不,石虔刚来,家里一切安好,属下就算了。”

  “郗超?”

  郗超更是摇头:“属下好不容易逃出来,怎敢自投罗网?”

  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袁真?”

  “这?属下还有很多事情,只怕一时走不开。”

  “什么这、那的,就你了,你家在建康,也好久没回去,就别客气了!”

  “属下谢大人体恤!”

  袁乔突然问道:“大人,怎么有些日子未见着言川?”

  桓温心道,果然有人问起,不过自己早就想好了应对之语。

  “他呀,去北边的马市了,看看能否买些战马,再过几日就该回来了。”

  布置妥当,桓温长长舒出一口气,不知这样的安排,能不能骗到对手,能不能掩人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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