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闵生死难料,李颜还在左拦右阻,石遵顿时怒了!
“中庶子,你和王弟有什么深仇大恨,他都昏迷不醒了,你还在猜疑他。朕刚刚登基,对第一功臣就这般冷落,今后叫朕还如何取信天下?”
“陛下误会微臣了,非是臣对小王子有成见,实在是怕他树大根深,难以拔除。臣是为陛下着想,臣之心苍天可鉴!”
这番口气似曾听过,太像当初程遐劝谏石勒时的话语,可惜石遵早就忘了。
石遵心有不忍,口气缓和了一些。
“好吧,那就再信你一回,你说该怎么办?”
李颜回道:“很简单,先以陛下关切为由,派两位太医过去,看看是真是假。他如果心里有鬼,脉搏和体相是骗不了太医的。”
他的计划是,石闵如果是假病,那就是欺君罔上,正好借此治罪。若是真病了,也可以此为由,以修养为由,夺其兵权!
石遵瞪了他一眼,无奈道:“计是好计,只是太阴毒了些,太无情了些,就这么办吧。来呀,传旨太医去王府诊病,带些上好的滋补之物,告诉王弟,朕得空也会登门探视。”
当晚,太医就来回报,石闵染恙无疑,且病体沉重,额头滚烫,还胡话连篇,一时半会怕是好不了。
石遵立马把李颜斥责了一顿,至于剥夺其兵权一事,先按下暂时不提,搞得李颜满腹委屈。
但他却不敢掉以轻心,暗中联络堂弟李农打探,得知确实是船只碰撞所致,才稍稍放下心来。
李颜表姊张氏是石遵的皇后,张氏聪慧,颇有心计,一直担心石闵尾大不掉,对石遵有二心,故而多次让李颜怂恿石遵,筹划着除掉石闵,将来,大赵的军政大权就交由李颜主管。
鲜卑王廷,送走了慕容婉儿,慕容俊也长长舒了一口气,因为石遵还真的说到做到。
在赵人斡旋下,慕容评罢兵停战,向王廷称臣,慕容俊也得偿所愿,真正登上了燕王的宝座。
不过,让他气恼的是,慕容评虽然称臣,却不来王廷朝拜,而是由其子代劳,此中用意当然显而易见。他是怕有来无回,被王廷以叛国罪处斩。
其实这是石遵留下的楔子,目的就是用来继续制衡燕国。
慕容评表面上称臣,但仍未解散军卒,也就是说,如果需要,随时随地还会起兵作乱。
慕容垂曾两次发兵,突袭慕容评部,准备一了百了,但最后都被赵人制止。
赔上一个妹妹,留下一个国中之国,慕容俊三兄弟干吃哑巴亏,却又无可奈何。
他们恨透了趁火打劫的赵人,恨透了相阋于墙的同族慕容评,恨透了翻脸无情的晋人。
层层伤疤,道道怨恨,激怒着慕容恪,他发誓要用手中的刀和弩来报仇雪恨,夺回妹妹。
他,在等待时机!
当桓温血战白鹿原时,根本不知道在遥远的青州城,从燕王廷驶出来百余辆送亲的马车,一路笙歌齐鸣,吹锣打鼓。
慕容恪亲自领兵护送,渡过黄河,至赵界方回。
琨华殿上,喜气洋洋,张灯结彩,鼓瑟吹笙,为这场帝王大婚和燕赵和睦邦交而欢呼,洞房布置得奢华无比,而石遵早已急不可耐,几次派人去探看,似乎怕天鹅又飞走了一样。
所有的王公显贵文臣武将悉数而至,豪奢的阵容,隆重的排场也凸显石遵对大燕公主的宠爱,嘉宾之中,唯独缺少了石闵!
几个月下来,石闵虽恢复很多,但偶尔还会犯病,胡言乱语。太医称,恐怕是那场冰劫,寒气入骨,渗透肌理,留下了病症。
石遵曾亲自登门探视,看到明显消瘦而威猛不再的王弟,顿时消除了戒备,石闵如同老虎拔了牙,哪还能伤人。
他心里惦记的是这场婚事,也就忘了解除石闵军权这一茬。
李颜则三天两头派名医诊候,赐以名贵医药,暗中询问太医,生怕他好转。
终于熬到了盛典结束,石遵趁着酒兴,呼哧呼哧喷着酒气,回到寝宫。
寝宫内,烛火高照,御榻上,流苏香帐。慕容婉儿戴着贵妃宝冠端坐着,听到宫门的开启,一个醉汉踉踉跄跄走了进来,婉儿心都碎了。
石遵在不远处停下脚步,仔细端瞧,既像是欣赏一幅绝美的仕女图,又像是在偷窥别人家的新娘,不住的搓手,手心里汗涔涔的。
他蹑手蹑脚,一步步走至近前,顺手拿起一根红烛,映照着这张举世无双的玉容。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慕容婉儿不敢抬头,稍稍躲避了一下,这样越是激发了石遵的兴趣!
刹那间,浑身燥热,血脉喷张,石遵手忙脚乱的褪去衣裳,一个猛虎扑食,将瑟瑟发抖而又楚楚动人的玉兔儿摁倒在榻上。
从秀额到美眉,从香腮到粉颈,甚至弯曲的秀发,一处也不肯放过,涎水抹了婉儿一脸。
然后,又咂吧咂吧的吮吸着婉儿的香唇,捕捉她口中的香泽,满嘴酒气和汗骚味差点让婉儿窒息。
婉儿开始还处处回避,但被石遵的身躯死死压住,根本动弹不得,最后,不得不放弃了挣扎,泪水簌簌而下,打湿了床褥,也打碎了所有的憧憬。
她,放弃抵抗了,任凭石遵撕开衣扣,抚摸着如绸的肌肤,贪婪而霸道的玷污着冰清玉洁之身。
鲜卑的男儿,若刀枪敌不过别人,为了家国存亡,为了民族兴衰,只能让鲜卑的女人献出自己的胴体了。
……
小王子府邸,石闵忽然睁开眼睛,目光炯炯有神,完全没有白日的疲态和病弱。
石智端来一碗精米粥,一碟子腌牛肉,轻声道:“爹,圣上大婚,就缺你一个人,不会惹他不快吧?”
“哼!为父不去,他眼不见心不烦,再说他现在哪里还顾得上我?他朝思暮想的大燕公主到手了,这股子新鲜劲至少要三五个月。”
“爹,孩儿听说了,自打鲜卑人答应和亲后,两次出兵攻打慕容评,都被圣上阻止,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这还不明白?是圣上玩弄的权术!娶了公主,当然要帮助燕王,但又不能让燕王做大,所以呢,暗地里还要保护慕容评。这样的话,他就可以用慕容评这根线,扯住燕王的腿,让他有所顾忌,只能乖乖听大赵的,否则,朝廷随时可以放开这条线,让他们继续内讧。”
“想不到圣上还这么有心计,左右逢源,搞起了制衡之术。”
“这一定是李颜的主意,不过也说明鲜卑人虽然和了亲,但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燕地一统,内心里一定还是忌恨大赵的,只是力有不及而已。换句话说,如果石遵有难,他们绝不会慷慨解囊的!”
“爹的意思是,咱们的机会来了?”
“智儿聪明!”
“那爹,咱什么时候动手?”
“冬至!”
“为何等到冬至?”
石闵解释道:“因为按鲜卑人风俗,燕女出嫁,冬至日要回娘家省亲。”
“孩儿还是不解,为何要选择这个时机?”
石闵应该是筹谋许久了,胸有成竹,淡淡说道:“因为如果公主在临漳,咱们一旦发兵,石遵必定会以她为盾,要挟鲜卑人出兵相助,那咱们就两线作战,腹背受敌,难以成事。”
“爹爹高明!来,赶紧吃点东西,白天不敢吃,饿着肚子,辛苦爹爹了。”
石闵坐起身,开始大口吃着。
石智心疼道:“想不到爹为大赵征战半生,竟然落得这个下场,处处示弱,他们还要卸磨杀驴,真是欺人太甚!”
石闵放下碗筷,越想越气,恨道:“不示弱如何逞强?若当初为父不趁船只相互触碰之际,一狠心跳入河中,现在不是被杀就是被剥夺兵权。”
对于石闵而言,手不离弓,胯不离鞍,被剥夺了兵权与被杀毫无区别。
就是拼上身家老小也要搏上一搏,纵然引颈受戮也总比窝囊苟活强!
“爹爹一定能成功,京城里的还有河南几个郡县的将领都等着爹的号令呢,随时可以发兵。”
石闵收起愤怒,笃定地吩咐道:“智儿,你派心腹北上,联络石祗。告诉他,先帝就是石遵害死的,约他一同发兵,事成后双方平分大赵!”
“爹,真要平分大赵?”
“当然不会,先这样许诺他!”
刚至腊月,桓温腿疾已基本痊愈,再也不愿卧床白吃白喝,这俩月,饱食终日,足足胖了一圈。
这日晴好,他便带着袁宏,出了当阳城,直向北去,想要看看屯田进展如何。
数千亩土地上,一眼望不到边,中间一道堤堰将荒地分成南北两片。
在北片,卸去戎装的卫卒掺杂在遗民之中,也像农人一般,辛勤耕耘。挑出碎石,拔出杂草,平整土地,开阡陌,挖沟渠。
州府下拨的铁犁耕牛,从东到西,一趟一趟来回的犁着地,边角之处也不放过,壮汉子们则手持铁锹,奋力铲挖。
耕耘者来回穿梭,挥汗如雨,田地上,人声鼎沸,蔚为壮观。
而南片,已经种上了各色冬菜,齐齐整整,横竖成线,长势甚好,丰收的喜悦欣然在望。
最逗人的是,菜畦上还星星点点绑缚着黄茅一样的草人,挥舞着双臂,驱赶着馋嘴的鸟雀。
桓温信马来至西北处的山岗丘陵地带,这里地势高低不定,远离水源,难以开垦。
袁真他们索性就改垦为牧,就着这一带的草势,因地制宜,饲养了不少家禽。有牛羊,还有鸡鸭,兵民既能吃到禽蛋肉类,多余的还能换成钱粮。
桓温四下看了看,发现此地远离官道城镇,杳无人烟,甚为隐蔽。即便有人看见,州府开荒种田的理由也能说得过去,不会引起旁人的疑心。
登上高丘,向西看去,一顶顶帐篷,还有一排排简易的木制房舍,升起了袅袅炊烟,该是用午饭的时候了。
言川和桓冲等人也没闲着,从遗民中还有蜀地招募了青壮万余人,在这片荒野以西的一处山坳下紧张的训练。
桓温萌生出屯田的想法,初衷就是能让将士们上马为兵,下马为民,耕战两不误。
远远地,几匹战马疾驰而来,马蹄生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