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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五章 捐躯赴国难

大晋衣冠 大楚刀客 4108 2024-07-06 15:19

  对方是猛虎,自己也绝不做羔羊,双方的鲜血染红了疆场!

  石虎犹如铁塔一样,黑盔黑甲,拨马来到阵前。

  在朝堂上处处受制于程遐,在疆场上他才是主宰!

  “久闻刺史大人大名,今日才得以亲见,可谓三生有幸。”

  石虎先礼后兵,玩起了劝降的招数。

  “本大将军一向仰慕大人威名,此时此地,我们就不要学那些浅薄迂腐之人,惺惺作态,为你我计,为将士们计,投降吧。本大将军保证,徐州军士一个不杀,还举荐你任徐州刺史,封王也行,如何?”

  哪料,郗鉴心里,只有黄花晚节!

  “呸!老夫身为晋人,死为晋鬼,你看老夫两鬓白发,黄土已经埋到了眉毛,就是让老夫苟活,也不过三五年的光景。投降?大将军,老夫岂能愚蠢到用一世的清白换来几年的苟活吗?”

  石虎敬佩郗鉴的为人,一点也没有动怒。

  “刺史大人,纵然你不为自己考虑,麾下还有万余儿郎,徐州城内还有你的儿子,你就不管不顾了吗?”

  “为你的一世清名,让他们跟着殉葬,你的自私恐怕比庾亮有过之而无不及,好好想想吧。今日之惨境,难道不是你们的骠骑将军无能造成的吗?”

  庾亮的确不同凡响,声名在外!

  郗鉴凛然回道:“大将军,骠骑将军再无能,那也是我大晋之事。这些儿郎,既然选择了身为大晋的军士,就当为大晋战至最后一兵一卒,流尽最后一滴血!”

  “本大将军体上天好生之德,心怀仁慈,不想让你们玉石俱焚。郗大人,识时务者为俊杰,何必甘效愚忠之人?”

  “愚忠也是忠,老夫焉能向你这等奴大欺主挟君犯上的人投降。老夫甘为晋死,不降胡虏!”

  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

  石虎被戳中软肋,髭须倒竖,气呼呼骂道:“老匹夫,天堂有路你不走,死到临头还嘴硬,那本大将军就成全你的一世英名,杀!”

  双方大军卷入了血腥的厮杀,徐州军士不同于庾亮麾下的晋军,任人宰割。

  他们毫不逊色于对手,但最大的劣势就是众寡悬殊,僵持了个把时辰,渐渐的落了下风。

  大军边打边退,向着徐州的方向溃退,那里是他们生活了多年的家园。

  战得正酣时,一个探马火速来到石虎身边,急急禀报:“大将军,圣上有旨,南阳城遭晋军围困,指日可下。请大将军火速派兵,协助南阳,击退晋军。”

  圣旨来的突然,完全出乎石虎意料,他接过临漳的圣旨,还有南阳的边报,仔细琢磨了一下,似乎又是意料之中。

  边报上清晰的写着,荆州刺史庾翼亲率五万大军,携带攻城重器,进攻南阳,南阳城内守军只有两万,危在旦夕,望朝廷速速派兵退敌。

  “哟!庾亮看来还不是一个十足的草包,让其弟弟此刻进攻南阳,他也学会了围魏救赵的招数。”

  石虎高估了庾亮,其实这是桓温的计谋!

  式乾殿上定下了接收梁郡的计划,桓温无力阻止,担心庾亮好大喜功,坏了大事。

  因而,他离开建康时,找到尚书仆射何充,请何充转呈成帝,下旨到荆州,发兵南阳以策应梁郡城,目的就是以防万一,此刻果然用上了。

  桓温很谨慎,如果他自己奏报成帝,成帝一定会指责他煽惑军心,变相抵制朝廷的决议,对北上三心二意。

  而何充中正耿直,又是太后的妹婿,成帝不会不听。

  庾翼接到旨意后领兵前来,目标并非是要拿下南阳,而是装作志在必得的样子,逼迫临漳派兵来解围,以减轻庾亮北上的不虞之祸。

  计划不可谓不周密,只可惜庾亮败得太快,逃得太急,这一招分兵诱敌之计没有达到预定的效果。

  纵然如此,还是给了郗鉴喘息之机。

  “大将军,徐州大军已伤亡过半,快撑不住了,这时候撤兵太便宜他们,再攻杀一个时辰,就能让他们片甲不留。”

  石虎当然不想放弃到嘴的肥肉,但是也不敢大意。

  南阳乃是大赵南方军事重镇,南扼大晋的襄阳和荆州,西逼成汉的巴西郡,还是防范秦人东进的门户。

  在赵人看来,南阳的位置比徐州重要得多。

  徐州可以不夺,但南阳不能不守!

  他派人告诉石闵守好梁郡,自己则率大军速速南下。在奔驰的战马上,石虎很笃定。

  他相信,郗鉴他跑不了,从自己的嘴边溜走了,还会到别人的嘴边。可惜啊,白白送给了所谓的友军,让他们又有了一件邀功的筹码。

  赵人撤围而走,郗鉴不明白石虎耍什么阴谋诡计,他也顾不上那么多,还是赶紧回徐州再说。

  儿子郗愔现在独木难支,徐州城万万不能丢。

  此时,淮河以北已经没有安全之处。

  徐州城下,慕容俊一边攻城,一边等待着猎物。

  芒砀山的山势并未能阻挡赵人的杀戮,地形已经被石遵摸得一清二楚,双方咬得很紧,根本无暇从容布置。赵人漫山遍野,占据了芒砀山。

  古树旁,山崖畔,双方打起了丛林战,沈劲苦苦支撑了两个多时辰,乘着夜色的掩护,率残剩的四千余人向南溃围而去。

  而石遵躲在芒砀山上窥探,等待石虎传信中所说的徐州大军。石虎交待,先让鲜卑人动手,他只要瞭阵观望即可。

  “愔儿,你怎么来了,徐州城谁在守?”

  西进救父的郗愔和东奔守城的郗鉴,父子二人在芒砀山和徐州中间的路上相遇了!

  “爹,都什么时候了,还守什么城?人都死光了,拿什么守城?”郗愔气愤道。

  午时前,鲜卑两万大军齐聚徐州北门,开始猛烈攻城。很快,郗愔发现,鲜卑人两轮之后,攻势转为疲弱,更多的是摇旗呐喊,大声鼓噪。

  身旁的大垂耳提醒说,敌人是佯攻,真正的目标估计是围城打援。

  果然,不久徐州接到探报,郗鉴在芒砀山以西被围,郗愔救父心切,带齐所有兵马出南门,将空城让给了鲜卑人。

  闻言,郗鉴长叹一口,惨然说道:“为父如今也不能责怪你,失守就失守吧,愔儿,你做的对。”

  的确,以前有芒砀山协助,徐州城还能固守。现在,与其被鲜卑人恼怒之下屠城,还不如撤出一大部分人,百姓也不会遭到报复。

  如今,芒砀山没了,桓温没了,庾亮也跑了,梁郡也丢了,现在徐州也拱手送人。这不是自己的过错,他们父子尽力了,对得起朝廷!

  “愔儿,现在我们是四面楚歌,你看看,芒砀山里必定藏着石遵的伏兵,城里的鲜卑人也会来分一杯羹,咱们父子不能全死在这,你还得为我郗家延续香火,所以……”

  “不!”

  郗愔知道郗鉴想说什么,马上打断了他。

  “爹,孩儿要和你一道杀敌。庾亮抛弃你,孩儿可不能抛弃你。”

  “愔儿,你错了。你若是抛弃我,说明为父我教子无方,这只是家门不幸。而庾亮他抛弃了我,说明朝廷用人失察,那就是国之大殇。”

  郗鉴老泪纵横,此时此刻,他还能怨恨吗?怨恨又有什么用!

  “现在,不是让你抛弃爹,而是让你求生。求生总比送死强,还有,爹要你把这里的一切告知朝廷,陈奏给皇帝。让皇帝不要被人遮住了龙目,掩饰了圣听。”

  郗愔哭泣着问道:“爹,孩儿不明白,昨日高奏凯歌,今日却一败涂地,到底打的什么仗?到底是谁的错?”

  “愔儿,问得好,能这么问说明你比以前成熟了。爹在想,桓温肯定也曾无数次问过这个问题,他应该已经找到答案了。今后有机会你去问他吧,爹来不及回答你了。”

  刺的一声,郗鉴从铠甲里面的素衣上扯下一块布条,蘸着鲜血,铿将有力的书写了几个大字,递给郗愔。

  “回去告诉皇帝,我失约了,未能为大晋守住徐州。把它交给皇帝,爹以死血谏,希望皇帝能发霹雳之怒,领悟一败再败的根由,这也算是一个大晋老臣的良心吧!”

  郗愔知道,他劝不动自己的父亲了。

  “愔儿,南面三十里有一处卧虎岗,那里地势险要,是个伏击的绝佳隘口。为父在那阻击赵人,掩护你们撤离。记住,跑得越快愈好,千万不要回头。”

  “爹,孩儿还等着你回建康颐养天年,还要给我们照顾孙子呢。”

  “来不及了,一切都晚了。将来让他到爹的坟前喊几声祖父,说说大晋中兴的盛况,爹听得见的。”

  “可是,东边有狼,西边有虎,怎么逃?”

  郗鉴说服了儿子,一块石头落地,怜爱的看着郗愔,柔声说道:“莫慌,这一头狼一只虎正虎视眈眈的窥视着我们。我们不动,对方也不会动,因为他们不知道是否还有别的猎物会冲进陷阱。但只要我们一动,他们必然会追击。”

  父子二人商量如何掩护,如何逃亡,回到朝廷如何说出北方的真相。

  “时间不多了,他们不会再等的,不会给我们乘夜逃走的机会。”

  商量妥当之后,郗鉴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最后又叮咛了一句。

  “听爹说,让百姓跑在前面,你率兵殿后,要奋力奔跑,能有多快就多快,无论后面发生了什么。”

  郗愔还是不肯丢下自己的父亲,郗鉴板起脸,振振盔甲,挥挥手说道:“爹不欠任何人的债,这次豁出老命,也要掩护你们。徐州兵也是如此,他们会用死亡为你们赢得活命的机会,快走!”

  北风劲吹,细沙和碎石满地乱滚,百草偃伏,稍一挣扎便被狂风连根拔起,在半空飞舞。

  黄尘滚滚,遮天蔽日。卧虎岗下,横七竖八的躺着各种姿势的尸首。

  这是铁一般的徐州军士,一万多人硬是靠血性和豪气把三万多燕赵的骑兵死死拖住,掩护了侥幸逃亡的郗愔,还有它率领的将士家属和徐州的一些百姓。

  当然也包括最先逃走的庾氏伯侄,桓温率领的三千人,还有随后溃围的沈劲残兵。

  身旁的将士一个个倒下,他们再也起不来了,永远长眠在凄风苦雨的北地!

  生,夺不了故土,那就用死来浇灌它,呵护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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