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历史军事 大晋衣冠

第二百五十六章 恶人先告状

大晋衣冠 大楚刀客 4261 2024-07-06 15:19

  郗鉴遮手远望,余霞满天,西边一轮红日即将进入崦嵫之处,但还是尽力闪烁出一丝光芒,照耀和温暖着这片多灾多难的土地。

  霞光照在他苍老的脸上,有些许暖意。

  他凄凉的立在马背上,疆场上,只有他一个人孤独的立着,茕茕孑立,形单影吊。现在他成了无兵之将,无军之帅。

  石虎说的屈膝投降,他从未考虑过。

  徐州大军中最后一口刀,娇艳的挥舞着,向敌人冲去。

  “当啷”一声,兜鍪摔在地上,不停的摇晃。

  郗鉴努力的睁大眼睛,但怎么也辨认不清楚,是自己在摇晃还是兜鍪在摇晃。

  接着,他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轻轻推了一下,慢悠悠的从马上倒了下来。

  倒地的瞬间,他又看到了西边的光芒,落山前努力射出的最后一抹光芒。

  忽然,天空又陷入死一般的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了!

  桓温一路疾驰,午时抵达卧虎岗附近,这里还是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发生。距离郗鉴战死,还有两个多时辰。

  前方就是淮北郡,距离淮河北岸还有五十几里地,队伍急速驰奔,这时,他突然发现,官道一侧的沟壑里躺着一个人,还是晋军的打扮。

  他勒住驭风马,刘言川赶紧跳下马奔了过去,扶起一看,惊叫道:“恩公你过来看,此人有些面熟,好像是骠骑将军麾下的亲随。”

  桓温情知大事不妙,庾亮的亲随倒在这里,难道庾亮也遭遇了不测?

  他迅速扫视了一下,只见此人腹中插着一把短刀,身上殷红一片,奇怪的是,他的手掌血肉模糊。

  二指探了探鼻息,一阵惊喜,虽然已经气若游丝,但还有些许希望。一名兄弟拿出水囊,轻轻给他灌下。

  “兄弟,你醒醒。兄弟,醒醒。”桓温大声叫着。

  刘言川疑惑道:“恩公,莫非鲜卑人已经追上了骠骑将军,杀了亲随掳走了庾贼?唉,咱们还是来晚了一步。”

  桓温思索一会,摇了摇头。

  “不会的。现在看来,此人并非是鲜卑人所杀。他们长途奔袭,骑兵作战,杀一个军士只需一支羽箭,或者抡一下胡刀即可,为何还会用短刀?再说,你注意到没有,那把短刀有什么不同?”

  “俺眼拙,没看出来,不就是常人防身所用的短刀嘛。”

  “你这憨货,没看到那刀柄是纯金打造吗,寻常士卒哪能用得起?我看必定是尊贵之人佩戴的,以贴身所用。”

  “尊贵之人?恩公,莫非是庾贼?”

  桓温刚要接话,这有人喊道:“恩公,他醒了。”

  善有善因,桓温这次邂逅的这个小人物,居然在日后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淮河北岸,岸边临时搭起的帐篷内热闹非凡,喝酒吃肉的,猜拳行令的,醉拳醉舞的。

  这个时候,正介于午饭和晚饭之间,不知是提前开了晚饭,还是晌午饭一直持续到现在。

  总之,数个大帐都弥漫着熏天的酒气和浓郁的菜味,还有酒菜背后的抱怨。

  “他们可好,仗不用打,直接入城就行,功劳一点也不少,回去朝廷还要封赏。咱们兄弟算是白跑了一趟,呆在这河边喝西北风。”

  “哎呀,老弟,想开了吧。他们有肉吃,我们现在不也是在吃肉,还发什么牢骚?这年头,咱大晋哪家吃不饱,穿不暖,日子过得安安稳稳的。要我说,小命最要紧,能不打仗最好。”

  “说的也是,还是你会活着。来,再满饮一杯,等这次回去,老弟带你去城南的风花雪月走上一趟,那里有不少可人的歌妓,肤白貌美,撩人得很呐。”

  “哈哈哈!”众人一阵淫笑。

  “哎,你们听,外面好像有马蹄的嗒嗒声?”一个中军有了警觉。

  “胡说,那是风声。淮河北的风真厉害,哪有咱们江南的风,柔和醇厚,连风都能醉人。”

  “呵呵,恐怕醉人的不是风,是风中的船娘吧?”

  “你小子,饱暖思淫欲,填饱了肚皮,腰带下的那玩意儿又饿了?”

  “嘿嘿嘿!”

  “噗噗噗!”无数的羽箭瞬间穿透帐篷,射中了里面还在意淫快活的军士。

  这时,他们才明白,不是风,而是箭。不能醉人,却能杀人!

  “快,敌军来了,快护住船只。”

  众军慌作一团,他们怎能想到,数万大军在后面,这里哪来的敌军?

  晃晃悠悠的披甲胄,迷迷糊糊的找兵刃,带着醉意,迈着踉跄的步伐,他们操起了武器。

  就这副尊容,还要出帐迎敌!

  黑压压的蒙面人如暴风骤雨一般,瞭望值守的军士都来不及反应,转眼就被撂倒,晋军成了睁眼瞎。

  等他们窜出大帐准备列阵时,招呼他们的是凌厉的箭雨,随后就是呼啸而来的胡刀。

  庾亮此刻正在逃跑的路上,他坐着马车,车里有痛不欲生的庾希,稍稍颠簸就疼地狂叫,马车只能行驶得缓慢一些。

  庾亮不是太担心,他在淮河畔留下五千守军,今晚渡河没有任何问题。

  五千淮河守军,慕容垂根本没放在心上。

  他从兖州长途奔袭,带来的都是鲜卑骑兵中的精锐,毫不夸张的说,以一敌三不在话下,更何况,面对的是呆在后方看守船只的留守晋军。

  不出他所料,这帮痛饮了近两个时辰的晋军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用稍触即溃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

  鲜卑人步步紧逼,晋人节节败退,摔入沟壑跌落堤岸的不在少数。再往前就是河堤,到了河堤,船只就进入了射程之内。

  鲜卑人已经迫不及待了,取下弓箭,沾满松油,火苗飞舞着寻找水上的目标!

  “弟兄们,他们要烧船,阻断大军的退路,不能让他们得逞,否则我们也甭想回去。”

  所幸的是,在大帐酗酒的不是全部的晋人,他们还有千余人在大堤旁轮值,战船就在他们眼皮底下。

  眼看敌人举着火把提着松油向河边冲来,他们突然张弓,鲜卑人不曾防备,以为晋人没有还手之力,只顾着河上的战船。

  这一下,冲在最前的四五百人被伏击,松油四溅。

  守军占据地形拼死抵抗,暂时遏制了鲜卑人的攻势。慕容垂整顿兵马,再备齐松油,眼看日头渐渐西沉,他不敢再耽搁,亲自带兵冲锋。

  必须先杀了大堤上的守兵,否则无法接近船只。

  鲜卑人兵分三路,左中右三个方向向大堤包抄,三路人马身后各自跟着百余名神弓手。

  在付出了近千人的伤亡后,他们控制了大堤,剿杀了守堤的晋人。

  一支支沾满松油的火箭像牛虻一样吸附在船身上,星星之火,腾腾轻烟。很快,船只燃起了熊熊大火,烈焰滚滚,在渐渐到来的傍晚,特别炫目。

  而此时的晋军酒意虽然散尽,明知眼前发生的一切,却没有力气上前阻止。

  火焰映照着慕容垂年轻的面容,他呵呵笑着,继续吆喝麾下放箭,他要将所有的战船烧光,让淮河上片板不留。

  他知道,身后有多少人急着要赶来渡河!

  “杀呀,杀呀!”

  战船燃烧了大半,慕容垂没有料到,这么快就有人到了。

  桓温率芒砀山的兄弟三四百里的狂奔,终于赶到了。再晚一些,战船尽毁,淮河岸边则如同梁郡城下,又将是一处新的坟场。

  慕容垂见来人气势汹汹,和横七竖八倒地的晋人大不相同,他不敢大意,吩咐手下摆好阵势,转身对付来敌。

  两支兵马人数相差不多,都经过同样漫长的颠簸,他们的战力不相上下,在北方可以傲视群雄。针尖对麦芒,卷杀在一块。

  唯一区别的是,鲜卑人兵力不足,而且刚刚经过厮杀。

  对方虽然渐渐显露颓势,桓温却印证了自己的判断,鲜卑人比赵人更加勇猛灵活。

  要不是自己占据优势,还有身旁看得目瞪口呆的两千守兵道义上的助战,一时半会,乞活军还真难以取胜。

  双方打成了拉锯战,河上的火焰渐渐黯淡,桓温顾不上安危,一马当先冲向阵前,问天剑左刺右挑,灵巧无比。鲜卑人沾之则死,碰之即伤。

  刘言川不甘示弱,策马带着兄弟们追赶过来,将桓温护在中间,同仇敌忾。

  最终,鲜卑人无可奈何的退去了,慕容垂完全可以再停留一下,将剩余的十几艘战船统统焚毁,但是他自身很有可能被面前这帮人包围。

  慕容垂贵为燕王三公子,他觉得为此冒着战死的风险不值得。

  “撤!”

  鲜卑人攻得猛,闪得也快,闪转腾挪的灵动让人叹为观止。

  桓温没有追赶,和这些高人过招,豁出生死的风险,他也觉得不值。

  一个蒙面人绕着自己疾速撤离,还惊讶的转过头,幽邃的目光紧紧盯住那匹驭风马,还有马背上的桓温。

  桓温也看见了对方,扯了扯高举的硬弓,又垂下了。

  慕容婉儿临别时叮嘱过自己,不要伤害他!

  夜幕悄悄降临了,淮河两岸,整片大地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抗命不遵,临阵脱逃,深孚朕望,该杀,该杀!”

  成帝在式乾殿上咆哮,狠狠一扫,御案上的笔墨玺印摔落一地,在大殿的石阶上咣啷作响。

  两日前还捷报频传,两日后却丧师辱国,形势如过山车一样急转直下,任谁都接受不了。

  “骠骑将军何在?”

  龙颜震怒,阶下的一员将领噤若寒蝉,两腿筛糠。

  侍立一旁的王内侍急得心头冒火,走到阶下,轻声骂道:“混账东西,你耳朵聋了?陛下问你话呢。”

  “末将奉骠骑将军之命回朝陈情,这是他的奏报。”

  王内侍接过奏报,将领继续解释起事败的缘由。

  原本进展顺利,梁郡城已经唾手可得,桓将军奉命去向鲜卑求救,一夜未归。不仅没有搬来救兵,反而放任鲜卑人袭击淮河战船。

  而且,更过分的是,他的麾下在关键时刻逃离战场,致使军心涣散,一败涂地。

  庾希公子冲锋陷阵,被赵人射中右目,性命垂危,骠骑将军浴血奋战,坚持到最后一刻。

  成帝气急败坏,一把将奏报撕得粉碎,龙颜大怒!

  “拟旨,缉捕征北军,一经发现,杀无赦。征北将军桓温指挥失当,驭下不力,着即罢职,下狱问罪!”

  此刻,暗夜中的淮河北岸,一身伤痕的桓温根本不会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替罪羊羔,待宰羔羊!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