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姓萧,双名嘉穗,寓居帅府南街纸张铺间壁。他高祖萧僧达,南北朝时人,为荆南刺史。
萧嘉穗襟怀豪爽,志气高远,度量宽宏,膂力过人,武艺精熟,乃是十分有胆气的人。凡遇有肝胆者,不论贵贱,都交结他。
宋江起兵讨伐楚王之初,萧嘉穗原本有心率军民起义,向秦王宋江献城,无奈势单力孤,不敢轻举妄动。如今杨温率军攻城,萧嘉穗得了机会,来到城头上对守城军晓说利害。
守城军士平素认得萧嘉穗,又晓得他是铁汉,霎时有五六百人,拥着他结做一块。萧嘉穗见军士聚拢来,复连声大呼道:“百姓有胆量的,都来相助!”声音响振数百步。
百姓听说要杀梁永,从者如云,转瞬之间,数千人跟随萧嘉穗,听他调遣。
萧嘉穗领众军民人等,涌到帅府,把梁永在内一家老小都杀了,赶到南门,打开城门,放下吊桥,放杨温军入内。
杨温入城安抚百姓完毕,请萧嘉穗做自己副将,就城中募兵,原本守城军士和百姓听说要归宋与楚军作战,俱都欢喜,纷纷报名从军,数日之内聚集两万人,都编入杨温军中。从此,荆湖北路纳入杨温管辖范围之内。
李助、李懹叔侄俩便是荆南江陵府人,李懹在襄州山南军听说又丢了江陵府,不禁大惊,说与段二,段二急忙派人快马赴均州南丰府,报告给楚王王庆。
楚王得杜壆回师相救,便觉高枕无忧,整日与段三娘饮酒取乐,把军政事务全部交给都督杜壆、舅兄段五和表兄范全。
这一日众人正在楚王府向王庆汇报政事,忽然唐州和江陵府失守的消息相继传来,楚王王庆神色转忧,道:“本王自房山起兵,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才有了八座军州,八十六县之地。如今宋江一来,致使楚军损兵折将,唐州、江陵府又被晋军和杨温抢去。孤有争夺之心,奈何宋江不除,如鲠在喉,怎生区处?”
殿帅范全道:“军师都丞相内伤未愈,我等粗鄙,恐筹划不密,还是等他养好了伤,再定计策不迟。”
辅国统军都督段五道:“如今楚王控制地盘,在京西南路无非均州南丰府、襄州山南军、房州三处,另外就是夔州路有东川和云安军两处。依我之见,能战则战,不能战就放弃京西南路,依托东川、云安军,经略西南,学刘邦、刘备故事。”
楚王戏谑道:“舅兄开始读书了,还知道刘邦、刘备。”
段五笑道:“读书哪有那闲工夫,现在都是听书。”
杜壆对这几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颇为不齿,说道:“宋江手下的宋晋联军不过四万余人,我均州、襄州两处带甲精锐不下一十五万,何故妄自菲薄?”
楚王正色道:“都督所言极是。昔日依托房山时,只有数百人,我等数年之间打下八州八十六县。如今仍有五座军州,东山再起犹未可知。”
杜壆从楚王王庆的言语中,已经听不到往昔的睥睨自若气势,心中怏怏。
跟着杜壆面见楚王的奚胜献策道:“宋军联合晋军,犯我疆界。而江湖传言,圣公方腊正与宋招讨使张叔夜交战于淮南东路楚州,岂不闻‘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楚王何不与江南圣公结盟,请他进兵牵制宋军,减轻淮西压力。”
楚王王庆猛省,道:“辽国曾派驸马太真胥庆来与我结盟,还送了二十个契丹美女,请我出兵伐宋,响应辽军进军河北,谁知竟引来宋江征西。我等或可采用同样战略,重赂方腊手下,结盟共同对付宋晋联军。”
杜壆道:“我军兵强马壮,何必假手他人。”
范全道:“都督此言差矣。兵法讲究‘远交近攻’,宋与我相临,圣公远在江南,若能联合作战,令宋军顾此失彼,何愁不能裂土封疆,安享富贵?”
楚王道:“众卿不必多言,我意已决,就请殿帅辛苦一趟,去江南东路歙州一趟,去跟圣公结盟。”
范全领命。
杜壆见王庆将往昔的王霸之气尽失,暗自叹息不已。
且说圣公方腊在江南东路歙州自立一国,他是天下群雄中唯一与大宋分庭抗礼,独立称帝的军事势力,占领歙州、睦州、杭州、苏州、常州、湖州、宣州、润州等八州二十五县,两浙路尽归方腊控制之下。
方腊先是接见了辽国使者右丞相太师褚坚,许与辽国结盟,以舟楫换战马,加强两国军事技术往来。又接受朱武的馈赠,派人跨江擒杀“六贼”之一朱勔。起兵北上,进犯淮南东路,先后攻陷扬州、泰州,与驻军楚州的张叔夜、刘光世作战。
最初方腊的边境主帅、东厅枢密使吕师囊率领“江南十二神”和五万大军,与张叔夜的五万朝廷禁军打了个旗鼓相当。方腊另派制置使钱振鹏率军三万支援吕师囊。几场大战下来,张叔夜手下嵩州兵马都监周信死于“擎天神”沈刚之手,宋军伤亡一万有余。
张叔夜累战不胜,派安抚使陈瓘向朝廷告急,请求续发援军。
圣公方腊前线报捷,认为宋军不堪一击,机不可失,宜尽快攻城略地,扩大势力,继而称霸中原。
方腊便从江南东路宣州调集经略使家余庆的三万人马,准备渡江进攻无为军。恰好楚王使者范全前来请求结盟,方腊大喜。
如今宋、晋联盟,与辽、楚抗衡,如果方腊加入辽、楚的阵营,从北、西、南三面夹击大宋,不愁宋朝不灭。何况方腊已与辽国有盟约在先,圣公与楚王结盟也是顺理成章之事。
于是方腊爽快答应。
范全又提出新的请求,因为楚军被秦王宋江、晋将方琼、江夏零陵节度使杨温、京北弘农节度使王文德和清河天水节度使荆忠四支军马围攻,希望圣公能施以援手,出兵荆湖北路,为楚军赢得喘息之机。
方腊本就要开疆拓土,暗想楚王有求于我,借故向西出兵,拓展地盘,何乐而不为。因此他临时更改战略,传令家余庆的三万人马改为进攻江州,以江州鱼米之乡为基地,继而进攻荆湖北路江陵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