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荣心想着就要起身前去看看,这一起身,腹中又打起了鼓,郑荣摸了摸肚皮,叹道:“哎呀,这天杀的肚子,怎的越来越饿,哪还有气力去看热闹。”
言罢,又一屁股坐在了石上。
不过郑荣却怎样都睡不着了,这一来是自己刚醒,二来肚子饿的哪里还有睡意。
可眼下一片漆黑,哪里去找吃的。
郑荣用手在河舀了几口水,这才起身扛起盘龙棍而去。
夏日炎炎,不过四更的天气是极为的凉爽,偶尔一阵小风儿,吹得郑荣极为惬意。
郑荣一路走着,却发现甚是无聊,这夜晚赶路凉爽,但见不得人烟,心中也不是个滋味,当下嘴中哼唱起来:“
喝喊一声绑帐外,不由得豪杰笑开怀,某单人独马把唐营踩,直杀的儿郎痛悲哀。”
待郑荣唱罢,不曾想远处又传来一声唱词:“
直杀的血水成河归大海,直杀的尸骨成山无处埋。”
郑荣听得这讲两句,不禁大喝一声:“好,好词。”
但见一股风掠起,几声凄簇之声,一道人手握拂尘,抚着须来到郑荣面前:“哈哈哈,道友所唱之词,可有所指。”
郑荣见这道人身高八尺,相貌堂堂,背上负着一把剑,留长须,仙风道骨,但不似自己师傅那般鹤发童颜。
郑荣看着道人,道:“我所指乃是那瓦岗单童。”
道人一笑,走了两步,与郑荣错开身子,道:“那瓦岗单童,实在英雄,可惜命途多舛。”
郑荣也笑道:“若非命途多舛,我也不会在此惋惜。”
道人道:“既惋惜单童,相必阁下有比那单童更好的办法。”
郑荣道:“我也无法,我若为单童,恐还及不上他。”
道人闻言,哈哈大笑:“阁下真汉子也,贫道复姓公孙,单讳一个胜字,道号一清先生。”
郑荣闻言,坐了个道礼:“真是巧,我无父无母,自幼也是那道祠的道长养大,也得了个道号,唤无忧。”
公孙胜听到郑荣自报家门,却道:“既是道门之人,可有师承?家师乃蓟州二仙山罗真人,不知阁下师承?”
郑荣一笑:“你这道人说是修道,怎的还来盘我的底?”
公孙胜道:“你既不是江湖中人,怎的知道盘底之事。”
言罢,二人四目相对,公孙胜目光如电,似要划破苍穹,郑荣眼如古井,投石无波。
片刻后,郑荣的肚子却叫了起来。
郑荣尴尬一笑,抚着肚子:“见笑见笑,我这腹中饥了。”
公孙胜也是一笑:“我这随身倒是带的一些干粮,你可敢吃?”
郑荣道:“有何不敢。”
言罢,公孙胜也不扭捏,直接从怀中掏出一包裹,递与郑荣。
郑荣解开包裹,但见三张大饼现在眼前,抬头对着公孙胜一笑,便自顾吃了起来。
郑荣吃着大饼,嘴中却道:“这饼太噎,要是有个青葱顺顺就好了。”
公孙胜解下腰间葫芦:“我这有酒,不知你可食得荤?”
郑荣没有言语,一把抢过葫芦,喝下一大口后,又将剩下的饼子吃了。
将葫芦盖上,郑荣将葫芦递过去:“多谢,现在可以说说你的事儿了,我受你一饭,身上银两全无,帮你办件事,也好了却了这红尘情分。”
公孙胜道:“你怎知我有事?”
郑荣也不含糊,回道:“我方才在那河边大石睡着,听得马蹄阵阵,约摸有十匹左右,这深夜间,我又碰的你,很难不将尔等联在一起,我猜此处乃是小路,你的目的是那十匹马队。”
公孙胜道:“心思如此缜密,倒是我疏忽了,我与你明说,那伙人乃是东京高俅门人,此时正要回京复命。”
郑荣道:“复哪门子命?”
公孙胜道:“那高俅曾被开封府尹断了脊,如今得势,当日的门人水涨船高,自然是投奔而去了。”
郑荣闻言,点了点头:“那你拦他等做甚?”
公孙胜道:“这等人曾在东京仗势欺人,如今回得东京,定然变本加厉,我岂能让尔等回去。”
郑荣笑道:“修道之人也杀得人吗?”
公孙胜一甩袍袖,厉道:“这等畜牲,徒有人形罢了,先前在那村子讨水,见一小娘子生的丽质,竟打死那小娘子夫君,对小娘子坐下禽兽之事,我岂能饶了。”
郑荣闻言,听得三尸神暴跳,盘龙棍紧握手中:“饶他不得,我与你同去便是。”
公孙胜闻言,道:“好,我已追了数十里,那伙人定要去递马店休息,天亮之前,我等只要到了递马店,定可截杀。”
郑荣道:“事不宜迟,速速出发。”
二人乃修道之人,脚步极快,虽比不得快马,但一个时辰也走得四十里路,五十里一递马,乃朝廷规定,二人追上那伙人,也非难事。
时至寅时,五更天已经到了末晌,二人来至驿馆。
郑荣见门口拴着十多匹马,对着公孙胜道:“你我休息片刻,再解了马匹,定然让这伙儿鸟东西插翅难逃。”
公孙胜点头道:“兄弟说的在理。”
二人并未进入马递店,怕打草惊蛇,倒是公孙胜酒葫芦的酒却被郑荣要来又喝了大半。
二人休息一刻,公孙胜与郑荣至马棚解马,将缰绳解下,郑荣手握盘龙棍,对准马桩使劲一砸。
先是一声闷雷声,接着便是马儿的嘶鸣,一二十匹马儿脱缰四散,嘶鸣打破了宁静。
门内守夜的人听得马儿嘶鸣声乱,暗道不好:“偷马的贼人,好大的胆。”
一声大骂,便往门外跑去。
门刚被拉开,但见一汉子手持盘龙棍对准自己,这汉子不是别人,正是郑荣。
一旁公孙胜也拔出宝剑,原是一把古朴铜剑,也指着守夜之人。
“我且问你,今晚可有来人?”
那守夜人见二人凶神恶煞,浑身颤抖,只觉得退下一热,竟然湿了鞋子:“有,有。”
郑荣闻言一笑:“那伙人现在何处?”
守夜人忙道:“正在楼上房间,共有十人。”
“这馆内可有其他人?”
守夜人忙道:“此处荒凉,并无其他差官,那伙人嫌馆内马少,不够十匹,这才决定住下,好汉,我说言句句属实,还请饶我性命。”
公孙胜从腰间拿出两腚银子扔与守夜人:“既已如实相告,那便饶你性命,此处马儿均已被我所放,你也难以交差,拿着银两,可到别处讨生。”
守夜人闻言,捡起银两,就要下拜,磕头言谢。
郑荣道:“你再如此动静,惊了那伙人,恐你走也走不得了。”
守夜人闻言,点了点头,往馆外奔去。
郑荣道:“此馆不大,有得三五间房,我进得屋内,你守在此处,所有逃的,你也好截杀。”
郑荣提着盘龙棍,来到楼上,见屋门上只有个房号,便敲了敲门。
片刻门内便传来骂声:“哪里来的杂碎,扰你家爷爷休息。”
郑荣道:“外面马跑了,我来支会官人一声。”
门内瞬间骂声再起:“哪个他娘的敢偷马,你这贼人,莫不是你把你家爷爷的马偷着卖了。”
骂声落下,郑荣就见一男子怒气冲冲穿着亵衣拉开了门。
郑荣笑道:“你言你是谁家爷爷?”
那人见郑荣手握盘龙棍,心中大感不妙,就要关门。
郑荣眼疾手快,一拳直接拉住他胸膛的衣服,将其拉出门外,又是一脚,又将其直接踹进屋内。
一踹之下,竟直接将房门踹的掉下来半扇子,那人更是被踹的打破了屋内的桌子。
其他屋子人听得外面响动,纷纷出门,却见郑荣手握盘龙棍立在廊上。
郑荣怒道:“尔等天杀的畜牲,今日我郑荣就替道祖爷收了尔等。”
言罢,举起盘龙棍就对着最近的一人砸去。
郑荣力气极大,那人虽躲闪过去,但阁楼地板却被砸出了个大窟窿来。
郑荣见那人躲过,心中大怒:“爷爷打你这畜牲还敢闪躲。”
说着快走两步,又是一棍砸下,砸的那人口吐鲜血,双目圆瞪。
郑荣出得房门,其他人见郑荣乃亡命之徒,连忙逃跑。
郑荣将盘龙棍反握,对准一个正逃之人飞出,正中其后心。
那人吃痛,一声惨叫,整个人倒下顺着楼梯滚了下去,他这一滚不要紧,前面跑的人本就匆忙,他这一滚竟然将前面的人带的不稳,皆滚了下去。
公孙胜手持铜剑:“尔等做事不如禽兽,该死。”
言罢,手中剑挥动,一剑便是一人。
郑荣在楼上,也杀了其他几人。
这伙腌臜之人一死,郑荣便来到楼下,拿了自己的盘龙棍,来到公孙胜跟前,见公孙胜面前几人尸体,郑荣啐了一口:“这等禽兽,怎配为人。”
公孙胜见此,却对着郑荣道:“那高俅本就市井小人,怎能为官,这些门人,当年也举起泼皮无赖罢了。”
郑荣点头道:“你这道士倒是挺对我脾气,不若你我结拜兄弟,如何?”
公孙胜看了看郑荣,哈哈大笑:“正合我意,你我本就同道,如今结为兄弟,有何不妥。”
言罢,二人撮土为香,八拜而交,又在馆内找了些酒肉,痛饮一番。
天将亮起,蝉鸣阵阵,二人也已酒足饭饱,公孙胜道:“我观兄弟一人独行,可是赶路?”
郑荣放下手中酒碗,道:“我师明面将我驱赶下山,却言与我说让我往东京走一趟,找王进教头,学他枪棒精髓。”
公孙胜闻言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郑荣道:“那哥哥所行何事,我听家师说过尊师,在那蓟州修行,哥哥怎得到了此处?”
公孙胜道:“我闻这江湖上有一号人,为人仗义,想前去结交一二。”
郑荣道:“可是那山东呼保义,及时雨宋江?”
公孙胜道:“正是此人。”
郑荣点头:“原来如此,他日所有机会,我倒也想与此人见上一见。”
公孙胜笑道:“兄弟为人仗义,品行端正,我等必会成为好友。”
郑荣点头,端起酒来:“此处你我也不可多留,若被他人看到此处尸首,你我难逃干系,这碗酒后,你我兄弟就此别过,他日再会。”
公孙胜也端起酒碗:“好,那我等兄弟学成,他日再次痛饮。”
二人喝罢,拱手相辞,郑荣打了葫芦酒,带了着干粮,扛起盘龙棍便往东京而去。
自与公孙胜一别之后,郑荣一路风餐露宿,行了大半月有余,这才来到开封府。
郑荣本想着去客栈打点一翻,买着些礼,再去见拜访王进教头,可摸去藏盘缠之处,却发现只剩两枚钱了。
郑荣看着手中的两枚大钱,不禁苦笑:“这两枚钱能买个甚礼去拜访,不若空手而去,如实相告,充的那面子也无趣。”
想到此处,郑荣便要向旁人打听王进府邸,可问了几人,众人皆是摇头。
郑荣暗道:莫不是师傅欺我,这开封府本就没劳什子王教头,只教我空走一趟。
就在这时,郑荣肚子又开始叫了起来,环顾四周,发现有一馒头摊刚好出锅一锅新鲜馒头,闻着香味,郑荣来到摊前:“我问你,我这两枚钱,可买的几个。”
那正在起锅的店家看了看郑荣:“两枚钱,我这馒头一个尚且需要五枚钱,这两枚钱,半个都不够。”
郑荣闻言,只好收了钱,摇头苦叹:“这京师之地果不一样,五枚钱才尚且换得一个馒头。”
那店家见此,却也笑了笑:“你这汉子,年纪轻轻倒如同老人一般,算了,我送你一个。”
店家说完拿起馒头递给了郑荣。
郑荣接过馒头赶忙道谢,又将收起的两枚钱递给店家:“还有三枚,他日还你,你是个好心人,必有好报。”
言罢,拿着馒头就要离了摊位。
可刚一扭头,就见一人从自己面前飞奔而过,郑荣见那人不似平民,看其后背,只见还带着青纱头角巾:“这京师的官人也和其他的官人不同。”
那店家笑道:“那人可不同,乃是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林武师,唤名林冲。”
郑荣闻言,目中又泛起希望,心中暗道:教头,既同为教头,说不定他识得王教头,我且前去看看。
想到此处,对店家言了句:“多谢。”
提起盘龙棍,便跟随而去,店家见郑荣奔走,不禁苦笑:“京师之人不同,你也不同,哈哈。”
言罢,就开始摆弄起自己刚出锅的馒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