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越五百人刚进西门,城头上观望的吏卒就大叫不好,追击的汉军被齐军包围,恳求彭越回去救援。
救援?这五百人去了就别想回来。不救,城中吏民定恨死彭越一伙。彭越的计划眼看就要破产,内心懊恼不已。彭越赶紧跳下马,蹬上城头,发现南面喊杀声渐息,来来往往的全是齐军。只有约二百汉军正向西门奔逃回来。
彭越吩咐城门吏等汉军进来后就关紧城门,上城防守。同时命令手下五百人赶快上城,沿城墙值守,防齐军攻城。安排妥当后,彭越则带领十来个亲兵去找酸枣令商议对策。
竖子,坏若翁的大事!彭越恼怒不已,一路大骂,自己原来的计划彻底泡汤了。
小队汉军大败而回,齐追兵尚远,城门吏耐心地等溃逃而来的汉兵进来后再关城门。
少顷,汉军陆续跑进城内。
片刻后,大队齐军冲向西城门口,城头上望风的吏卒大喊,“闭城门!”“快快闭门!”
话音刚落,这些吏卒就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
刚进城的那些汉军原来是假汉兵。他们挥戈执戟,杀完城门口的汉士卒后,已经蹬上城头。但见这些假汉军手起刀落,将守城吏卒斩于城头。城门上下须臾就被齐军控制,城门根本没关。
接踵而来的齐军顺利进城,人马络绎不绝,城内顿时杀声震天。
城头上巡视的彭越左司马见西门杀声四起,人头攒动,戈戟挥舞,知道大事不好,赶紧带人去县寺找彭越。
彭越正与县令商议征调城内百姓,却听闻城中杀声四起,喊叫声越来越近,惊觉不好。出来正好遇见左司马,一合计,东门那边安静,应该可以出城。这时庄牙也骑马奔来,大叫“城破了!大王快走!”
逃!彭越不再怀疑,飞快跳上马,带十几骑没命地奔向东门。彭越很远就喊叫“开门!”,门吏正不知所措,左右观望。经彭越这么一喊,转身吆喝门卒们仓惶开门。彭越一伙片刻不曾耽搁,如风般穿过城门,然后一溜烟消失在外面大道上。
诸县吏望见齐军杀来,纷纷冲进酸枣县寺,劝县令赶快请降。众人还没议定,杀红了眼的齐兵就闯了进来。一帮县吏,也不用到处寻找了,齐兵们才不管降不降,上来就刺,然后斩首邀功。须臾,庭中血肉横飞,惨叫连连,县吏全死于非命。
彭越一行出东门两里后,与二十人左右的齐军小队相遇。彭越一伙此时可是亡命之徒,上来就刺,见人就杀。
双方一阵厮杀后,彭越与剩余十骑乘隙而走。这些齐军死伤大半,无力再追,只能眼睁睁看着彭越等远去。
彭越一伙看没有追兵,就转头南下。从田间小路旖旎而行,跨过沟堑河流,终于狼狈地逃到阳武城。
听完门吏报告,阳武守将大吃一惊,赶忙来见彭越,询问因果。
彭越这个冤屈,有苦难言!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只好含糊其辞,称齐军攻城,战不利,守城被破而逃。然后委托阳武守将,上书汉王求见。
彭越众人暂居客舍中,等待汉王回音。
一日后,灌婴得知酸枣已失,勃然大怒,问罪阳武守将。阳武守将一直蒙在鼓里,根本不知酸枣发生了什么。就按彭越讲的,向灌婴报告请罪。
隔两日,有几个溃兵与酸枣吏逃到阳武,他们字字血,声声泪地控诉彭越。彭越身为主帅,临阵带本部脱逃,导致一千汉军被齐军围攻。回城又不守,只管带亲兵逃跑。
这一下,守卫阳武的汉军吏炸开了锅,气愤填膺,先找守将告状,再商议要坑了彭越一伙。
阳武守将赶紧再向灌婴报告,把酸枣失陷的责任一股脑全推给彭越,同时也把自己撇清。
灌婴接报不停叹气,“昔日天下名将,竟毫无担当,不如匹夫!”送这样的人去见汉王,不是把难题交给汉王吗?让他自生自灭吧。随即写了一封不客气的信给彭越。
“汉王昔封君梁王,今一县不守,未知君何以处之。”彭越拿着信简,看着这些字,字字如刀,扎在心上。
我彭越戎马半生,何曾受过如此羞辱。原以为富贵不过咫尺之遥,岂知竟有天涯之远。彭越万念俱灰,任泪流满面。
庄牙见状,估计灌婴所言不善,就进谏。
“大王旧友栾布,于燕王帐下效力,何不投奔?”
“我堂堂梁王,却奔燕王帐下将军。燕王怎么想,汉王又会怎么想?”彭越摇摇头,并不言语。
左右也劝彭越远走高飞。
远,远至何处;飞,已经没有翅膀。彭越多次骚扰楚国,项羽恨不得千刀万剐彭越。前与韩信为敌,而今又开罪于汉军,天下之大,哪有彭越容身之所?
“潜回大野泽?”左右试探再问。
彭越不应。再渔钜野泽中,为群盗?他人皆可,惟彭越不可。既已显名,再欲隐身,可得乎?且横行巨野时,杀人父母,虐人子女,慈父孝子必欲报仇而后快,今孑然一身还想活命?
田横当初曾言韩信背汉,于己不利。彭越不以为然,想不到这么快就应验!
自己好歹也是梁王,曾经纵横天下,怎能再如犬摇尾祈怜,苟且偷生,惹世人耻笑!
想到此,彭越咬咬牙,“嗉”地抽出腰间的宝剑,一抹脖子,倒在血泊中。
庄牙见状想上前阻拦,却已经来不及,稍顷就发现彭越没有了气息。抚摸着彭越尸体,庄牙等嚎啕大哭,“大王,何至于此?”
耽搁半个时辰,庄牙等才派人报阳武守将。阳武守将当面不置一词,内心却在嘲笑。“死得好,差点连累本将军!”
“阳武不可久留,早晚定坑我等!”庄牙等看主将没有好脸色,周围也没有同情的眼神,更加坐立不安。
左右一合计,当天于城外寻一处荒地,草草掩埋完彭越。分完金钱财资后,几人连夜即离开阳武,作鸟兽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