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平明,项羽按计划率万五千骑大张旗鼓离城北去,季布则接管凌县防守。
午时不到,灌婴的大队人马已经陆续抵达凌县城下,旌旗招展,人欢马叫。灌婴仔细观察,但见城门紧闭,城头只有稀疏的吏卒守卫。斥候早就报告,项羽大军已经远逃,想来所言不虚。
按惯例,先派手下到城门口招降。几番威胁利诱,城头的吏卒皆不应。灌婴有点犯难,攻城还是追击项羽,举棋不定。部属们眼睛都盯着主帅,却不敢妄言。心想这还是以前的灌将军吗?
陈羿明白灌婴在犹豫什么,就挤上前劝说:“此城不下,终为后患!”
“攻城吧!”“小小县城,一攻可破!”丁义,丁礼等部下早就看不下去了,七嘴八舌地附和。以前单军深入,是楚地无军备。现在前面就是项王军,你孤军追击本就危险。再留敌城而过,那是兵家大忌。
攻吧,县城也没有太多守备,半天可下。既然左右都这么想,灌婴也就下了决心。遣使给汉王报信后,进攻就开始了。
灌婴人马因为走得急,并没有带足够的攻城器具。只好临时砍伐树木做些简易梯子,加上自带的铁锚麻绳,半个时辰后,就让那些精锐的步兵士卒,开始攀援夺城。
而此时守卫凌县城头的,可是身经百战的楚军精壮兵士,又有原来凌县的吏民全力支援,士气旺盛。静悄悄的不声张,只是想等汉军自己送上门来,省点力气。
灌婴士卒与往常一样,踊跃攀城,奋勇争先。喊叫连天,气势夺人,但就是突破不了城墙垛口。
箭雨停歇,汉壮士就快步蹬梯,然后利索地越上城垛口。城下汉军一阵喝彩,以为此壮士已经在城头站稳脚跟。谁知城头立刻传来的是凄厉的哭叫,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至于被守军勾倒木梯,切断绳索,倒还不意外。
几番攻击下来,死的死,伤的伤。城头的楚军极少露脸,全藏在墙后,外面看似有若如,杀伤力却极强,让城下的汉军司马,都尉摸不着头脑。
和预想完全不同,这普通不过的县城,灌婴一日死伤五千人马,城池却不动如山,而城上守卒却没有害怕逃跑的迹象。
怎么办?晚上灌婴愁眉苦脸,在大帐里徘徊,拿不定主意。进退无据。
不一会,亲兵来报,抓到一个出城的人。此人是附近乡邑人,被关在城中,夜晚通过亲戚偷越城墙回家。
一问,才知城里确有楚军留下,但多少人,谁为将却不知道。
应该不多,项羽军缺衣少食,肯定要往郡府而去。城头守军军律松散,民众还可偷跑。灌婴顷刻就作出了判断,明日继续攻城。不识好歹的小城草民,让尔等见识下我灌婴铁拳的厉害。
次日,灌婴铁了心,将手下步兵全用上了,并且四面同时进攻,并派遣善射者助攻。
作好了安排,灌婴气定神闲,找亲兵张孟来下棋。张孟连忙躲开,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两军开战,万一有个闪失,他这么小卒哪担待得起?自己连当替罪羊都不够格,还是小命要紧。
灌婴看他吓得惊慌失措的样子,大笑起来,当着众亲兵的面保证,“若有闪失,自有本将军一力承担,与汝无涉!”
张孟这才小心地陪灌婴对弈。
又攻了一个时辰,汉军还是没有半点进展,灌婴也没有等来任何好消息。气得一掀棋盘,亲自到城下观战。城上到底是什么鬼?竟将城头变成鬼门关!要不要动用车骑兵?灌婴望着城垛,迟迟难下决定。
“报!汉王急书!”汉王使者飞马来到。
打开一看,是要灌婴撤兵,回守彭城。这到手的肥肉,哪有不吃的道理?灌婴心里很抗拒。
“不好,项王率军袭来!”侯骑慌张来报信。
“停止攻城,列阵对敌!”灌婴大吃一惊,急忙对部下大喊。只要战阵稳住,可以和楚军一拼。
传令兵刚走,灌婴又让张孟火速回大营,通知众骑将快召集人马,准备迎战楚军。
张孟刚离开,部下就来报:听说城中有骑兵杀出,季布为将军。
灌婴如大梦初醒,楚军分明在使用诱敌之计,欲对我前后夹击。好在灌婴也是多次出生入死的将军,临危不乱,马上想出应对之策。“战车城南一里外列阵,骑兵护步兵速退!”
但是,来不及了。灌婴的命令刚传下去,喊杀声已经四起。
汉步卒在司马,都尉的带领下迅速撤离城墙,漫山遍野地向城南奔来。
项羽一马当先,杀进汉军当中。如刀锋一般,一下在野外的汉军中切开一条血路。楚骑早就受够了灌婴及其部属,恨得牙痒痒,一口恶气总算有了出口。故一个个杀红了眼,见着汉军就大砍大杀。
汉军溃不成阵,项羽铁戟如飞,乌骓马所到之处,汉军就死伤一片。只片刻功夫,项羽就从溃逃的汉步兵群中杀出来,然后向汉军主将灌婴奔来。
正好陈羿领千骑赶来,灌婴命令他赶紧去截住项羽。然后灌婴吆喝部将一边抵抗,一边撤退。
须臾,侧面又有季布人马冲进汉步兵队伍,横冲直撞,如龙游大海,将急着撤退的汉军困在原处。
城外野地瞬间成了杀人场,汉军好似被宰杀的羔羊。凄厉的哭喊声一阵阵传来,只怕地狱的阎王都能听见。
灌婴气得咬牙切齿,握剑的手都在颤抖。这可是自己数年的心血啊,曾经横行天下,何曾如此不堪!灌婴兵马虽精,可是混乱无序,仓惶应战,自然不敌楚军。
正好丁义,丁礼各领千骑从大营赶来,并力劝灌婴快撤退,以免不测。
虽然远处有战车列阵待命,但汉军军心已经动摇。万般无奈之下,灌婴只能断尾求生,丢下步兵和死伤者,领战骑去与战车汇合。
陈羿拼死抵挡先头的项羽,其部属也拦住楚骑,捉对厮杀。刚一接战,陈羿左臂就受伤,瞬间血染战袍。但陈羿还是缠着项羽,在两个回合之后,被项羽飞戟斩于马下。
灌婴车骑刚稳住阵脚,项羽就率军杀到。今非昔比,汉军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且战且退。
直至夜晚,灌婴才平安退回到僮县。清点剩余人马,灌婴才发现车骑各失三分之一,步兵几乎全丢,总共才剩两万多可战之士,损失粮食辎重无算。
项羽中军虽也损失一千骑,但用俘虏与缴获的辎重一补充,车马一下丰盈起来。经此一战,楚军再无缺粮之忧,也获得了足够的冬衣和鞋。
东行路上一直被灌婴人马追着打的楚军,也算报了一箭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