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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覆灭

大周凡人 浮檐乱雨 4497 2024-07-06 15:20

  秦武义连忙取过那写着闫子夫亲启的信,上书“军情紧急,长安危,命尔速往上萧关进军,迎战燕城军,吾等计划从大渝关至羌地,尔等只需死战两日,为吾等撤军争取时机。”落款则是羌王的大印,秦武义看完后先是一脸错愕,而后陷入沉思,关琳则替他接过那将领手中的另一封信,展开给丈夫读了起来。

  “秦弟如晤,见信安好

  原谅兄长不辞而别,弟新婚燕尔,兄长本应护卫左右,然军情紧急,昨日截得敌人信报,闫世嵩准备从大渝关撤回羌地,我们的斥候也带回探报,说见羌军旗号已出现在涿郡城头,想必是羌军前锋,若纵容其撤回羌地,便是放虎归山,兄长虽不才,然大泽锐士皆壮勇,无不用命,故秦弟不必担心兄长,暂且留在武关,好接应魏王大军,平日需多与弟妹亲近,早日给兄长添个侄儿侄女,至于姓名,兄长自作主张,先给起好了,日后若是男童,则起名秦渊,取其深厚之意,若是女娃,则起名秦柔,取其祥和之意,弟,原谅为兄自作主张,日前见你与弟妹两情相悦,为兄只愿你能与弟妹安定余生,生时同欢,故时同穴。如今武关已下,天下即定,如为兄所料不差,大渝关将是我等最终一战,此战之后,当还天下宁定,兄再回来与弟把酒言欢···”

  秦武义皱眉思索了片刻,道“羌军骁勇非常,纵然合我们二人手中兵力亦不是他对手,且闫世嵩怎会轻易放弃长安,他们要退的信报从何得来?”

  那将领忙道“回将军,是一位叛军斥候,化妆成百姓去肃关送信,被哨卡识破,搜身得来。”

  “嗯?去肃关送信,怎么会绕道走武关?那个叛军斥候呢?押过来,我要亲自审问!”秦武义心头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回将军···那斥候挨不住刑,称知道闫贼退军路线,刘将军便带他一起出发了,让他带路。”

  秦武义只觉的一阵天旋地转,关琳连忙扶住他,秦武义面色苍白的道“不好,刘将军上当了···”

  关琳接过敌方密信看了看,手也抖了起来:“的确,这信,应是故意送给我们的。甚至,那个所谓扛不住刑的斥候,都是闫世嵩的棋子,此贼阴险至极!”

  秦武义急令身边将领“你去速点一万精骑,随我即刻出发,奔袭大渝关!去晚了,大泽军危矣!”

  “是!”那将领领命急去。

  秦武义面色阴沉,叹道“闫世嵩可谓得了闫骥真传,老谋深算,阴狠毒辣,我早该想到,他的爱子死于我手,他必定不会罢休,想他料定我等得此大胜,已成骄兵,便设此引蛇出洞之计,此刻,大渝关沿途怕是已经布下重兵埋伏,想要全歼我等,刘敖如此独自率军前去,更是羊入虎口,只盼刘敖能慢点进军。”

  “报将军,兵马齐备,可以出发了!”那将领急报,秦武义点了十几个身手矫健的将领,随自己出发,正要上马,忽然转身,将金虎符取出,交到了关琳手上。

  “夫人,你且在此等候,我等追上刘敖,便将他带回,此处还有商阳军两万,我料定闫贼发现我等没有去大渝关,必定会派兵来取武关,望夫人与诸将同心同德,守卫武关!”

  “我等定会护武关周全,护嫂夫人周全!死战不退!”留下的将军齐声道。

  秦武义见关琳眼角落泪,心中一痛,关琳知道此时多言无益,索性转过身去,刹那间,泪如泉涌。

  秦武义提枪上马,振臂一呼,“出发!兵发大渝关!”

  城头上,诸将簇拥着已经换上一身戎装的关琳,远远地望着秦武义的部队消失在天际。见关琳依旧面有忧色,纷纷安慰关琳道:“嫂夫人还请宽心,秦大夫吉人天相,此去定能逢凶化吉。”

  关琳依旧凝望秦武义出城的方向,握紧手中配剑道:“此时担忧无益,我等需速速整饬城防,如果我料不错,今夜,便有敌军来袭。”

  众将一听,忙问“怎会如此?”

  “取舆图”关琳冷静的道。

  一个校官忙将地图取来,指挥士兵在众将面前展开,关琳拔出配剑,剑锋从长安指向武关,道:“长安距武关不足八十里,往来斥候只需半日,而大军若轻装前行也只需一日,昨夜大军出发的消息恐怕已经传到了长安,闫世嵩必定认为武关空虚,派精兵前来攻取武关,但是闫世嵩老谋深算,此次来犯之敌数目当不在少数。”

  一个将军道“可是闫贼已经数败与我军,他哪里来的那么多兵卒,他若要强取武关,怎的也要来五万精锐,而以他们日前所展现之战力,要奇袭刘将军的四万大泽军,非两倍不可,如此,他长安兵力定然空虚。”

  关琳不以为然道“闫贼占据长安,钱粮无数,有这两样,便不会缺少为之卖命的兵卒。且日前与我等交战者,少有精锐之羌军,多是藩王的属兵,这些属兵一触即溃不值一提,但羌军不同,你们还记得下萧关么?淳于詹只用了三千羌军便破南阳王十万大军,战力绝不可小觑,今夜,来犯之敌,也必定是他手中最精锐的羌军。若不认真对待,武关不保。”听完关琳的分析,众将纷纷觉得有理。

  “请嫂夫人下令,我等皆奉命而行。”

  关琳看了一阵舆图,掐指算了算,道:“今夜当是苦战,我等需打起十分精神,不可怠慢,杜将军,你且率一队三千人轻骑,带够麻包桐油,去武关东面二十里的鹿野坡设伏,敌人到此应是子夜前后,你但见敌军从鹿野坡过,便纵火突袭。隋将军,你率八千骑,往鹿野坡西南五里设伏,但见鹿野坡火起,便率兵冲杀,你们二人,可命军士无需死战,只需延缓其进军速度,乱其军阵即可撤军,之后,你们二人往北,接应秦将军的兵马。”

  “秦将军会这么快回来么?”杜将军问道。

  关琳道:“夫君他定会在子时左右回来,若是不到,那,便是大势已去,你等可自行离去。”关琳此话一出,众将均是不解。隋将军追问之下,关琳叹了口气道:“今夜,若是秦将军不率军返回,武关必失。”

  “那我等不出去,秦将军已经带走了大量精锐,若我等再带兵出去,嫂夫人只剩不到万人,如何守得住城关,我等请命留在武关,与武关共存亡!”杜隋二将连忙道。

  “那武关失陷的只会更快,你等若不延缓其进军,待到羌军来到武关下列开阵势,全力攻城,武关必失。更连累的商阳军诸将士惨死。”

  “可是!”众将还要劝,关琳却举起手中虎符道:“难道你们想抗命不成?若你们不听,便是不认我这个嫂夫人,我拔剑自刎便是。”说着,便将配剑横在项间。众将连忙劝阻,答应按其所定计策行事。

  另一边,秦武义率精骑沿着黄川一路北上,直奔大渝关,奔袭半日后,马现疲色,秦武义不得不下令减缓进军速度,让马匹休息,将士也可趁机修整一番。秦武义命众军来黄川边上取水饮马,他捧起一捧狂饮几口,然而却觉得味道不对,将士们也觉得味道有异,而马匹更是一口都不愿喝。

  这味道,秦武义十分熟悉,是冲淡了的血味。

  秦武义心中一凉,他连忙让士兵上马,沿着黄川向上游疾驰。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秦武义心中最怕的景象出现了。黄川水,越来越红了。

  再往前,深红色的水中,开始出现断肢和血块。秦武义咬紧牙关,不顾胯下战马口吐白沫,狂甩马鞭,一众将士也都沉默无言,因为他们看到了血水中,有一面漂浮的旗帜,那是大泽的战旗。

  众将快马加鞭,冲上了一个高地。

  秦武义看着眼前的景象,顿觉头重脚轻,栽下马来,身后众将看到眼前景象,顿觉口中翻江倒海,不少将士狂吐不止,近身武将但见秦武义坠马,纷纷上前,将他搀扶起来。

  他们面前,本该是黄川的浅滩,那上面本是铺满了圆润而漂亮的鹅卵石,然而此刻,却是堆积如山的尸体。密密麻麻的秃鹰落在尸体上肆意啄食,还有不少乌鸦,围着尸山盘旋。血水渗入黄川之中,让河水也变得粘稠,到处是血沫,血太多了,此刻的黄川分明是一条血河。

  秦武义看到一个将军,他孤身一人,耸立在那尸山之前,一手杵着大泽军那面千疮百孔的大纛,身体靠在旗杆上,另一只手扔死死握住长枪,昂着头,怒目圆睁,一动不动。他的身上,插满了箭支。

  秦武义挣开两侧将士的搀扶,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他一个人踉踉跄跄的来到站着的将军面前。扑通一声,重重跪在了已经被血污染成红色的鹅卵石滩上。

  “大哥···弟,来迟了···”

  长治元年九月二九,夤夜,闫世嵩亲率羌军精锐于黄川百里滩设伏,诱袭从此处过的大泽军,主将刘敖身中百余箭阵亡,天亮之前,四万大泽军折戟沉沙,全军覆没。

  “啊!!!!!”一声长啸,惊起了漫天的乌鸦。

  秦武义把刘敖身上的箭一根一根的拔下来,二人过往的一幕幕闪过秦武义的脑海,其中一根正中眉心的箭,十分华丽,精漆的箭杆上,用金描着两个篆书的字:羌王。

  “闫世嵩,此仇不报,秦某,誓不为人。”秦武义一怒之下,将箭折为两段。

  一个可怕的想法忽然从秦武义脑海中闪过。

  如果闫世嵩的兵力足够在夜色中全歼精锐的大泽军,那武关岂不是···秦武义越发心惊,他早该想到的,杀了闫阔,闫世嵩怎会善罢甘休,必然倾尽全力报复。

  他将刘敖的尸身整理了一番,他本想带刘敖走,但是此刻他知道,他做不到,他必须尽快回援武关,否则,武关破,旦夕间,大泽军的惨剧将在商阳军身上重演。

  背上一具尸体,跑的慢。更何况,这里,还有四万具尸身,还有四万名忠魂!

  秦武义解下身上的披风,盖在了刘敖的身上和脸上。

  “大哥,弟需先去了,弟知道,你肯定不愿抛下这些兄弟独自离开,等到···等到···”

  这一刻,秦武义哽咽了···常言英雄泪满襟,秦武义却硬咬着牙,忍到满面青筋,双目尽红,才没让泪水滑出眼眶。而他身后的众将,太多人泪如雨下。

  可是就此回去,以手中区区万兵,是否可解武关之危,还未可知。

  大泽军的大纛随风舞动,秦武义仰头闭目,听着那大纛猎猎,心底忽然闪过一计策。

  秦武义缓缓低头,手拂过披风下刘敖的面庞“愿大哥与大泽军众英灵佑护我等,解武关之围”

  “诸君且听我令!即刻换上大泽军阵亡将士的铠甲。换大泽军旗帜,速回武关!”

  众将虽不知秦武义如此究竟何意,但是没有人质问,纷纷脱下自己的铠甲,对着那堆积如山的尸身,纷纷抱拳致意,之后小心翼翼的将护甲从大泽军将士们的身上脱了下来。所有人,都沉默无言。

  秦武义手掀开披风,露出刘敖苍白的脸。几日前,分明二人还把酒言欢,如今却天人永隔,每每想到这里,秦武义的手都有些颤抖,耳畔,似乎还回荡着刘敖豪放的笑声。

  换好刘敖铠甲的秦武义起身走到那面大纛前,一把拔起,转身,众军士也都换好了大泽军的铠甲,那些铠甲上尽是刀劈枪刺的缺口,血污遍布,更显煞气腾腾,军士们一个个眼眶血红,神情肃杀,不多言一句。血铠在身,秦武义提枪上马,高喊一声:“大泽军众将士听令!随吾归乡!”

  这一声,响彻行云,只是再无一人回应,唯有马蹄飒踏,大纛猎猎,苍风凄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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