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史书载,很久很久以前,十州在凤朝治下,凤朝治下女尊男卑,男人尊严全无,一言不合便被当做奴隶贱卖,形同牲畜玩物,皆因凤朝皇族掌凤脉,帝宫中有一口凤泉,只要强迫男子饮下凤泉之水,便可将人化阳为阴,变成不男不女失了傲骨的妖人,故凤朝历代女帝虽无道,却反抗者寥寥。凤朝女帝世代皆痴迷长生驻颜之术,崇信阴阳术士,术士权倾朝野,然中有真才实学者亦是寥寥,尔后,尽是些欺世盗名之徒,借女帝之名,大肆敛财,上瞒下欺,致使朝野乱象频生。
如此直至四百年前,为求长生,凤朝第十二代女帝听信大术士之言,亲自前往瀚海之东求长生灵药,大兴土木造数百战船,率八千术士横渡瀚海,此一去竟再无音讯,凤朝群臣无首。时任曹县县令赘婿的李德因得罪前来搜刮财富的术士,被迫饮下凤泉之水,却没有任何反应,李德杀术士,举龙旗,揭竿而起,势灭凤朝,曹县周边传闻李德不惧凤泉,必为真龙降世,定亡凤朝,一时间,响应者无数,男人纷纷加入义军,义军势大,如此连下曹县周围一十三郡,李德名扬天下,仅过一年,凤泉干涸,传闻是凤朝招惹天怒。义军带甲百万,悍将千员,横扫十州,李德亲率铁骑出奇谋跨萧山一举攻克凤朝国都凤翔,一统天下,李德登基称帝,填平凤泉,定都凤翔,改名长安,国号,大周。
此后数百年,十州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大周朝开疆扩土,日渐兴盛。传至第十三代帝王,建宁大帝李显时,大周已历四百年。
那是建宁七年,李显登基的第七个年头,在大周的北地边城——燕城,降生了一个手握狼牙的婴儿,在北地,狼牙是勇士的象征,注定他一生不凡,随着这个孩子的成长,人们越发觉得他不同寻常,他八岁便驯服一只雪狼王成为自己的坐骑,继而得到了众多豪族士绅的认可,成年后他披甲上阵,总是在最危险的地方身先士卒,历战无数,常常以少胜多,被北地勇士尊称为常胜将军,他的名字,叫陇羡臣。因其战功卓著,二十岁在边地已经是威名赫赫,后来在当地豪族和官绅举荐下,朝廷封陇羡臣为镇远将军,执掌北地军务。
陇羡臣上任之初,便发现了一个十分容易被忽视的问题,燕城的头号敌人,并不是周遭频繁骚扰的众多撮尔小国,大周在北方真正的敌人,当是与他只有一山之隔的氏罗王国。氏罗与大周中间,横隔着寒砀山脉,氏罗不比他国,那些频频前来袭扰的他国部队,只是为了掠夺人口,钱粮,资源,这不过是癣疥之疾,而氏罗不一样,他们嗜血好杀,不出手则已,每下一城,必定屠城,将原本生长在那里的居民尽数抹杀,填埋在冰原下。然后再让他们自己的子民入住,故很多大周城池,就算收的回来,也毫无意义。氏罗最引以为豪的,是一支自传说中走出来的骑兵,最精锐的凛冬骑士团,而凛冬骑士团最具传奇色彩的是他们的坐骑,那是北地特有的一种的巨型动物,它拥有银灰色的皮毛,体型健硕,凶悍异常,名为冰原熊,四脚着地也有一人高,在它面前,再强壮的雪狼也显得瘦小羸弱,在弱肉强食的冰原上,冰原熊是雪狼天敌,凭借坚实的皮毛,轻易洞穿冰层的重爪,还有锋利的牙齿,一只冰原熊可以跟十几只雪狼肉搏而不落下风,甚至可以反杀而饱餐一顿,冰原熊极难驯服,所以,氏罗国的凛冬骑士团并不具备数量优势,多年训练也只有五千骑。然而,身披重甲的冰原熊,配上同样身着重甲,手持手腕粗长矛,武装到牙齿的凛冬骑士,则是所向披靡,每一名凛冬骑士都是一个战斗堡垒,寻常刀斧不能侵,弓矢不能破。在这支冰原上近乎无敌的骑兵后,便是数目庞大的逆潮鲸步兵团,其中兵士都是着全身甲手执长戟的步兵,逆潮鲸兵团的士兵每一个都是氏罗顶尖的勇士,北地的风雪锤炼出氏罗人铁一般的身躯,高鼻梁,深眼窝,体格高大强壮,对阵他国士兵常常以一敌十,逆潮鲸步兵团兵力共计三万,再之后,便是威名镇北国的远程兵团,潮汐十字军,兵力两万。他们用深海巨鲸的骨头打磨成弓体,用鲸须做弓弦,最可怕的他们善于借助常年由北向南的凛风,故而射程极远,当数量够多时,准头已经不那么重要,在过去漫长的交战中,燕城军厚实的盔甲盾阵在箭雨面前形同虚设,几轮箭雨过后,损兵折将是寻常,只得不战自退。可以说,在过去,大周对阵氏罗,几乎从未占过上风。氏罗的凛冬骑士团无坚不摧,潮汐十字军无物不破,逆潮鲸推进起来更是排山倒海。过去,对阵这样的对手,燕城军常常选择坚守不出,然而在潮汐十字军超远的射程面前,燕城军几乎占不到什么便宜,临近寒砀山附近的诸多小城如罕头,三河城,兰崴都被氏罗收入囊中。
陇羡臣并不是庸人,在多年的作战中,他发现了燕城军的短板,比防御,比冲锋,比射程,氏罗人的兵团都强过燕城军太多。但是他也同样发现了氏罗人的不足,针对这些问题,一场变革在燕城军中展开,陇羡臣先是将在冰原上隐蔽性极好的白衣白袍白甲弃置不用,统一改成赤红耀目的红衣红甲红袍,大周有南方进贡的特制染料,染制后的铠甲在日光下不仅灿烂夺目,还闪烁着着火一般耀眼的光芒。
二是重新组建燕城骑兵,陇羡臣命令兵士驯养雪狼幼崽,准备放弃虽然量大,但并不适应北地地形的马匹坐骑,统一改换成雪狼坐骑,曾经有人质疑,对比马匹,雪狼驯养难度大。然而当陇羡臣牵出他驯养了十年的雪狼王,并展示了简单的驯化动作时,年轻的北地勇士们跃跃欲试,雪狼在冰原上数目庞大,三年的雪狼便可以承载健硕的北地汉子在冰原上放肆驰骋。
然而,见识过氏罗王国凛冬骑士团的老兵却持反对意见,面对冰原熊,雪狼没有任何优势,这还不算熊背上那武装到牙齿的凛冬骑士,这无疑是给凛冬骑士团送肉。陇羡臣并不解释,只是让士兵按照他的意思驯养雪狼,练习骑术。军中非议颇多。
建宁二十七年,一干老臣上书朝廷,弹劾陇羡臣,然而李显并没有急于采纳,他召见了陇羡臣,在书房彻夜长谈,第二天,孝文帝竟下旨加封陇羡臣为燕城太守,全权负责燕城一切事务,任何人不得干涉。
李显圣旨一下,所有人都闭嘴了,没有人知道那一夜陇羡臣到底和他谈了些什么,只是注意到从京中返回的时候,身边多了一位面容清秀,衣着华贵的公子。后来,京中素有耳目的老臣们才知道,这个不常说话,看上去有些清冷的公子,竟是大周的太子,李泰!
开始,李泰在燕城军中并没有公开身份,他与陇羡臣食则同席,寝则同榻,同进同出,二人无话不谈,十分相熟。嗅觉灵敏的老臣们隐约闻到了某些不可名状的气息。此后,李泰频频出现在燕城,他的身边也多了两个年轻的公子,他们虽然年轻,身世经历却相当不凡,一位正是不久前破获泽州大阳王逆反大案而闻名京师的内廷司掌座方申严,另一位则是三年前在商阳落草为寇,后却带着麾下上万猛士招安的商阳年轻名士秦武义,因其于国有大义,便封其为商阳大夫。此二人应李泰相邀,齐聚燕城,与陇羡臣相见,此三人一番交流,把盏推欢,相见恨晚,三人便在李泰见证下,结为异性兄弟。
三人各有所长,为燕城军的变革提了许多大有裨益的建议,最终,三年后,新组建的燕城军焕然一新,一万狼骑,三万长枪锐士,三万盾牌勇士,两万弩兵,三万攻城兵,加上官员辎重杂役等,共计约十五万,初次阅军时,艳阳高照,士兵们踏着整齐的步伐,如燎原之火般在冰原上分外夺目,燕城军民啧啧称奇,而当一架架闪烁着奇怪色彩的巨型床弩和造型奇怪的攻城车被推出来的时候,一干老臣和军民们目瞪口呆,城上,秦武义十分自豪,这是在他的帮助下,集商阳众多贤才智慧及物资人力,打造的最新款攻城器械,在这些巨型重器下,任何来犯的敌人都要颤抖。就拿最新款的床弩,弩箭竖起来足有一人高,可以轻易洞穿逆潮鲸军团那武装到牙齿的铠甲,而投石车的射程也超出了潮汐十字军的弓箭射程,最关键的,是这些机关操作起来十分简便,靠着机关可以灵活移动,最复杂的机关投石机,十人一组便可以操纵,这其中还有一种名为飞雷公的神秘武器,陇羡臣总想试试,然而秦武义却说,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动用此物。
陇羡臣高举皇帝亲赐的龙纹方天戟,骑着雪狼王一骑当先,八千雪狼轻骑列阵而行,这支部队弗一出现在冰原上时,城上的军民沸腾了!
这是怎样的一支骑兵啊,士兵们着缀银的赤色鳞甲,腰别手弩,侧挎弯弓,身背八根排成扇形的特制双尖短矛。
在陇羡臣简单的号令下,其疾如风,其守如山,其徐如林!
大臣和军民们都在热烈庆祝新军列成,然而李泰却一脸平和,嘴角只是挂着淡淡的笑意。
他押对人了。
三年间,陇羡臣和秦武义革新了燕城军武器装备,方申严则给燕城军新注入了一股更强大的力量。他从内廷司挑选了十名步法高深,身怀诡谲轻功的廷卫,为燕城军训练斥候,并组建了燕城军的情报机构,它仿佛是一张庞大的巨网,渗透进了氏罗的四肢百骸。方申严果然不同寻常,很快就给陇羡臣探到第一个情报,氏罗将在十日后攻打铁利城。
陇羡臣之前高调的阅军,终于起作用了。氏罗人按捺不住他们的好奇心,开始主动试探了。
铁利位于燕城西北七十里,盛产铁矿,是燕城军重要的兵甲器械来源,此次氏罗准备沿用以前屡试不爽的战法,以五千逆潮鲸步兵为前锋,配合一万潮汐十字军,以漫天箭雨结束战斗,他们的探报,铁利有三千燕城军驻防,面对这样的对手,氏罗大将齐齐塔嗤之以鼻,在他眼里,他的对手对军队的革新,犯了诸多忌讳,其一:
在莽莽雪原上,盔甲旗帜用除了白色以外的任何亮目色彩,无异于远远地暴露给对手自己的行踪,他的潮汐十字军正愁没有目标呢。。
其二,以雪狼为骑,愚蠢至极,雪狼的速度固然迅速,然而持久力却是不行,加上雪狼习性氏罗人是瞧不上的,认为它们成群结队,在冰原这么荒芜的地方可谓是弱者,要知道,强者总是独来独往的,在众多的雪原生物中,雪狼算不上最英勇,算不上最灵活,算不上最残暴,更算不上健壮,在氏罗摧枯拉朽的凛冬骑士团面前,雪狼宛如纸片一般。试图以弱胜强,自不量力。
至于什么攻城器械,氏罗人嗤之以鼻。用齐齐塔将军的原话:“任何敢在氏罗人面前较劲的对手,都不过是我嘴边的一块肉。”
氏罗人有这个实力。
陇羡臣将众将集中到中军商议敌情,告诉大家氏罗人要进攻铁利城的消息,除了李泰,方申严,秦武义,其余将军都跃跃欲试,摩拳擦掌,他们想要报仇,为死在氏罗人手中的大周子民报仇。且这一战可以彰显燕城新军的实力,让那群闭目塞听的老顽固闭嘴。
听众将士纷纷请缨,陇羡臣一言不发,他与方申严秦武义互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