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湾镇镇南大营,镇长府招募的两千新兵在杨洪等人的突袭下早已溃不成军,不多时已损伤近千人。
作为沿海地区久经和平的居民,廊湾镇新兵本就缺乏好战之心,加上新兵入伍才第一个夜晚,没有经受过任何的军事训练,能残存千余人都是因为夜色庇护,杨洪之众无法迅速辨别敌我所致。
让杨洪没有想到的是,当自己命人将营帐全部点燃时,多年街坊的新兵却迅速认出彼此,团结到了一起,拿起武器对杨洪部众进行了反击。
“你们统领首级在此,降者不杀!”
所谓夜长梦多,杨洪为了尽快瓦解新兵的反抗之心,将严禁的头颅用枪挑着,高高悬挂在中营之上。
果然,见仅当了自己一天大统领的严禁被枭首,部分新兵当即失去了信心,惊愕下被贴身搏杀中的流民趁机杀死。
将为兵胆,严禁在廊湾镇也是出了名的能征善战,却悄无声息地死在了流寇之手,怎能不让人胆寒。
“乡亲们!别相信他们,都过来!”
“贼寇怎么可能放我们活路,拿起武器,誓不投降!”
见自己的计策奏效,杨洪刚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就被一道突兀的声音打断。
远处,一名青衣少年左手持旗,右手执火,矗立在营外的一座三五丈高的土坡上。
熟悉的乡音与明亮的火把顿时成为营中被围新兵眼中的救命稻草,纷纷不顾身边的流寇,冲出大营聚拢在土坡之上,转眼已经聚拢了三四百人。
这些新兵刚上土坡,就被少年分配了防务,带长枪的就架枪围于中段,带短剑的则侍立于后,蓄势待发。
什么都没带的士兵,也被少年要求立刻采集石头站在坡顶,朝着坡下乱石砸去,接应冲出大营的新兵上坡。
“没想到新兵里,倒是还有懂兵法的。”
上百名精悍的流寇对土坡发起了进攻,结果越冲坡度越大,攀爬越吃力,攻杀的速度也慢了不少。
流寇们好不容易冒着石头雨冲到土坡中段,锋利的长枪就如篦子般齐刷刷地扎了下来,眨眼就被刺了个透心凉。
而那些趁着长枪尚未收回想着近身砍杀的流寇也面临着枪手身后的刀光剑影,攻了几轮,流寇丢下了十几具尸体,慌忙撤回大营。
见青衣少年安排妥当,一副严防死守之势,杨洪也不阻拦,传命对尚未冲出大营的新兵进行绞杀。
原先的两千新兵,已经近千人倒在血泊之中,转眼又有八百人在少年的指挥下在营外土坡布防,剩下二三百人则被死死困在大营。
九百余名刀头舔血的流寇在杨洪指挥下将其团团围住,很快又杀死了外围的几十人。
“大哥,救我!”
“铁柱,我可是你姐夫啊,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都是乡里乡亲的,救救我们吧!”
死亡的威胁下,越来越多被困在大营的新兵开始朝营外呼救,见此情形,杨洪也不急于进攻,而是命令手下围而不攻,将之前杀死的新兵头颅割下,扔进包围圈里。
熟悉的人头朝自己雨点一样砸下来,有些还睁着眼睛,张大的嘴巴仿佛还持续着生前的惊恐,包围圈内瞬间炸开了锅,纷纷吵嚷起来。
“为什么不救我们,你们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乡亲吗!”
“见死不救,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什么狗屁袍泽,狗屁兄弟,都是群自私的混蛋!”
包围圈内的新兵叫嚷得越厉害,杨洪就越得意,本身这些人就是一定要死的,难对付的是被少年临时聚拢起来的散兵。
要是这些人在死前能当诱饵吸引少年领兵来救,自己一定能在最短时间歼灭所有新兵。
哪怕不救,此时青衣少年还能不能压服众人,也是个未知数了。
此时,青衣少年的压力完全不比杨洪小。
还有流寇冲杀的时候,士兵面对着眼前的危险,顾不上营内的袍泽,才堪堪借助地势守住了几轮进攻。
而当杨洪收拢流寇,围攻大营的残余兵员时,眼下危机骤解,不少人眼见自己的街坊邻居,甚至是宗族兄弟被围杀在大营之中,纷纷不顾队形登上土坡求情:
“被围在里面的有我亲弟弟,我不能不救啊!”
“兄弟,你是好样的,你能救我们,一定能救我姐夫对不对,你想想办法呀!”
“李兄弟,你救救他们吧,都是我们十几年的街坊啊!”
青衣少年名唤李艾,父亲也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十几年言传身教之下,颇通兵法,怎么可能不知道此时的危机。
如若占领高地严防死守,即便是断水断粮也至少能坚持个两天,若是带着这帮平时刀枪都没使过的新兵去冲锋,不到天亮,自己等人就都要折在这里。
见李艾犹豫,一些士兵当即闹将起来,吵嚷着要下坡救人,甚至引发了不少人的共鸣。
“想死你就去,别带上其他兄弟!”
李艾猛地怒斥一声,豺狼般的眸子盯着那闹着要救人的新兵:
“你要救你弟弟是吗?你们兄弟情深,我不管你。把兄弟们带走,你觉得能打过那些悍匪吗?”
“打不过也要救,爷不像你,软蛋!”
大汉被李艾盯得直发毛,梗着脖子朝李艾愣圆了眼睛,又不敢一个人下坡,当即上前要抢李艾手中的军旗:
“统领都死了,凭什么都听你一个黄口小子,你不敢,我带兄弟们把人救——呃——”
一道白光闪过,大汉捂着往外喷血的喉咙死死瞪着李艾,随后轰然倒地,圆瞪的眼睛仿佛是至死都不相信,这个看起来文弱的少年真敢对自己动手。
“从现在起,我就是统领,不遵军令者,杀无赦!”
李艾举起长剑,火光下,洒满浓稠鲜血的面孔显得分外狰狞,原本熙熙攘攘的士兵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不敢造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被流寇围剿至死。
“有点本事,看样子,还得费一番周折。”
土坡上的骚动渐渐平息,杨洪也明白,那个青衣少年已经彻底把握了这场决战的主动权,不由得有些意兴阑珊。
“只能先把这些废物料理掉,再跟你过过招了!”
抬手间,八九百流寇对包围在营中的新兵展开了最后的屠杀,血光飞射,包围圈越来越小,密布的尸体跟步步紧逼的流寇,将残存的百人围堵到了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