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蜻蛉卫属衙地牢。
睢远披着一层漆黑的斗篷潜入底层,坐在其中正大快朵颐的,正是明明应该身首异处的杨洪!
“主上,您来了!”
见睢远现身,杨洪急忙放下手中的吃食,扯起袖子给睢远擦了擦桌椅。
杨洪不是傻子,从俘虏大营的看守那里就知道了百姓围府,荀家也只能杀了自己平息民愤的事情,早就已经心灰意冷。
结果没想到,就在自己以为在劫难逃的时候,睢远竟暗中利用死囚与自己连同残余的八百多兄弟调换,保住了自己等人的脑袋。
活命之恩,万死难报,激动不已的杨洪当即认主,也在情理之中。
连荀老爷子都不知道,蜻蛉卫的手已经不止探入民间,还伸进了镇长府麾下的各个隶属,这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调包出来。
“兄弟们都准备好了吗?”
“一切就绪,但凭主上吩咐,万死不辞!”
深夜,一支近千人的队伍离开廊湾,朝羽阳县的方向悄然掠去。
数个时辰后……
“肃静,全都散开!”
星夜兼程之下,睢远带着蜻蛉卫及杨洪所部终于在次日辰时赶到了羽阳县城,就地隐匿在城外的树林里。
吴国的叛乱来得过于猛烈,以至于整个北地五郡都陆陆续续发生劳工起义之事,位于吴国东北部的卤城郡更是遍地烽火。
羽阳县乃是卤城郡江流要冲,在郡府的全力支持下,县府竟集结了整整五千兵马,在城外日夜操练不止。
“杨洪,你觉得这些县兵怎么样?”
睢远等人此时已经换上了一身农夫打扮,将兵器尽数藏匿在树林中的隐秘位置,正扇着草帽躲在树下乘凉。
远处的县兵也不以为意,以为不过是些普通的庄稼汉,却不知,在树林的更深处,隐藏着近千名蓄势待发的死士。
“看他们的阵型,估摸着也是刚入营不足半月的新兵,不足为惧。”
杨洪仰头灌了满满一袋酒水,炽烈的酒气喷发出来,只觉得分外舒坦。
毕竟也是正规军出身,见到这些新兵歪歪扭扭的样子,杨洪打心里就瞧不起,就跟当初瞧不起严禁一样。
按照杨洪的想法,这样的兵越多越好,只要一场夜袭,人越多,炸营便越狠,届时不需自己动手,光是这些没头没眼的新兵自相践踏残杀,就能消灭掉至少一半的有生力量。
“那你当初为什么不先把这羽阳城给取了,反而舍近求远,去打一个偏僻的小镇?”
提到自己在廊湾的那一仗,杨洪就有些老脸发红,讪讪一笑,随即神色又严肃起来,指着城外那条波涛汹涌的浩荡江河:
“主上你看,这才是羽阳城真正的威胁所在。”
“羽阳河?”
睢远望着那条奔涌不息的大河,不禁有些疑惑:
“如若这羽阳河横亘在这城池之外,羽阳城临河而守,强攻倒是会死伤惨重,可惜了铸城之人未利用好地势,反而让这大河穿城而过,倒是可惜了大好屏障。”
羽阳城建立之初,便任由羽阳河浩浩荡荡穿城而过,将羽阳城南北一分为二,以便各地往来商贸。
在睢远看来,如若是太平年间,自然是绝妙之笔,可惜碰上了这狼烟乱世,注定羽阳城陷入易攻难守之境。
“主上,大河穿城是兵家大忌不错,但只要加上一点改动,未尝不能稳如泰山啊!”
“哦?怎么说?”
杨洪将一只干饼子一分为二放在地上,中间挖了一条浅浅的狭长土痕,倒上一些酒水:
“好比这饼子是羽阳城,而这酒水就是羽阳河。”
“看似大河进出口无险可守,往来战船可以顺流而下,直捣城中,但是!”
杨洪两手撑开,分别按在了“羽阳河”的出入口:
“只要在大河两口安上千斤闸,届时下游无水可用,上游则大水上岸,东西两侧便可顺势变为绝地!”
“寻常城池,四方城门无一可失,必须分散兵力守卫四门,而羽阳城,只需守卫南北之间的临敌之处,所需兵员便可大大减少!”
“也就是说,原本这五千县兵需要分成四部,而现在便可以只守一门?”
“这千斤闸,什么时候会放下?”
“如果是白天,只是临敌放闸,可最近由于防务吃紧,一到夜晚千斤闸就会立刻放下。”
“那就简单了……”
睢远唤来蜻蛉卫的几名死士,带去偏僻处窃窃私语了一番,随后几人便弃了武器,挑上些柴火分头向羽阳城进发。
“到了今夜,就让你见识一下我蜻蛉卫的厉害!”
目送着几人安全混进城中,睢远朝杨洪挑了挑眉,仿佛羽阳城已经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与此同时,廊湾镇大狱,荀老爷子瞪着空荡荡的牢房,已然气得说不出话来。
“阿公,我问了狱卒,昨天一整天都是牢头刘五亲自看守的大狱,将其他狱卒统统遣散回家,必是他私自放跑了死囚!”
荀湛给荀老爷子顺着气,自己却也是郁闷得不行。
廊湾镇大狱是由荀湛亲自设计的,大到机关暗道,小到刑具桌椅,荀湛不知道检验了多少遍才得以过关,结果一日之间,十几年来的几百个死囚居然全都跑光了,不得不说是个莫大的耻辱。
数百个穷凶极恶的死囚,一旦放归外界,其影响将比新兵营的一战更为恶劣,届时,廊湾镇不知道要有多少百姓遭难。
“我知道,这个事情,刘五脱不了干系,要是抓住他,定叫他碎尸万段!”
“刘五现在人在哪里?”
丁敢本就负责缉捕盗匪,在听说大狱之事后立刻派人开始全镇搜捕。
但是搜遍了整个镇子和下辖的村落,却发现不仅刘五如凭空消失了一般没留下一丝线索,其父母妻子也在一夜之间失去了踪影,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见丁敢面露难色,荀老爷子多少也猜出了几分,轻轻朝荀湛招了招手:
“去把睢远找来,这种事情还是得交给蜻蛉卫来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