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蝉寂寥,斜月云遮。
李二牛最终还是倒在血泊之中没了气息,夹杂着血腥味的夜风吹动着堂内的烛火摇曳。
珝廷檐神情冷峻,眼中带着怒意,冷冷盯着手中那份李二牛签字画押的供状,良久才冷哼了一声,堂下的众人除了叶凌烟和魏无涯,其余众人脸上皆是隐隐带着惶恐不安,目光紧紧盯着那张供状,神情阴晴不定。
半晌,珝廷檐才将供状递给叶守正和徐朗,端起身前的茶盏轻轻饮了一口后,沉声道
“叶大人,徐大人觉得如何?”
“一派胡言!”
徐朗脸上一片潮红,神情激动的瞪着珝廷檐呵斥道
“这李二牛见事情败露,竟敢攀咬污蔑堂堂侯爷,本官以为,此事后面说不得有人借此想要构陷安武侯!”
“徐大人未免太武断了些吧!”
叶守正瞥了一眼徐朗,将供状放在案几上,冲着珝廷檐道
“单凭这一纸供状,倒也不能说明什么,只是此事牵扯重大,我以为还是奏请圣上裁决!”
“本都也是认为如此最为妥当!”
珝廷檐点了点头,徐朗却冷哼了一声道
“这供状可是出自你侄儿之手,谁人不知前些日子他为了一名望春楼的女妓和安武侯家大公子起了口角,叶大人切不可因私废公,不明是非啊!”
“徐朗!”
叶守正闻言一甩衣袖,双目带着怒意瞪着道
“你可是想说我侄儿借此来污蔑安武侯?”
“叶大人心中自有分辨,何须问我!”
徐朗说罢,竟拂袖大步离去,珝廷檐见状,只好强压着心中怒意,冲堂下众人摆了摆手,冷声道
“退下吧!”
待到诸将离去,珝廷檐这才拉住叶守正,悄声问道
“叶大人,此事你觉得如何?”
“大有蹊跷!”
叶守正神情严峻,珝廷檐却是突然笑了笑,半眯着眼打量了一番叶守正问道
“事到如今,叶大人竟也如此明哲保身?”
“不知栩都是何意思?”
叶守正拱了拱手,不再言语,珝廷檐眉头微皱,却又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道
“既然叶大人不便说,那便与我一同进宫面见圣上吧!”
“如此也好!”
夜色凉如水,唯有星梦来。
长街之上寂静无声,一辆马车哒哒的马蹄惊醒了守卫宫城的士卒,也惊扰了一夜月光,落在了地上。
通文殿内,建武帝斜倚在暖炕上,手中是那张带着寒意的供状。
“安武侯?还真是有趣之极啊,韩山寺,且给两人看座上茶!”
建武帝说着话,脸上却出奇的平静,竟还带着一丝笑意,这让叶守正和珝廷檐有些错愕,小心翼翼的落了座,仍旧低着头,不知在心中彼此盘算着什么。
“守正,孤记得你家侄子是叫凌烟?”
建武帝瞥了一眼叶守正,笑问道
“说起来这名字还是孤给取得”
“圣上垂爱,只是家中子侄性情顽略,辜负了圣上恩情!”
“我听闻前些日子他刚入龙骧卫便与安武侯家的公子起了冲突?只为了争抢一名女妓?”
“是,家父为此还重重抽了他鞭子!”
“哈哈哈,倒是有趣的紧啊”
建武帝朗声笑了笑,却突然盯着叶守正冷声道
“便借机构陷安武侯屠戮桂花巷,杀人纵火?”建武帝的话让叶守正眼前一黑,紧接着便跪倒在地,颤声道
“圣上...凌烟纵使性情桀骜放纵,却也断不能做出如此事情啊!”
“那孤且问问你,安武侯为何要做出如此事情?”
“这....臣不知!”
叶守正低着头,冷汗从额角慢慢滴在通文殿的地毯上,耳边建武帝的声音忽远忽近,飘渺不定。
“哼!”
建武帝冷哼了一声,继续道
“罢了,此事以后休要再提,此子孤看也不用在龙骧卫中了,他不是性喜风尘吗,就去秦淮河畔听曲罢!”
说罢,建武帝冲着一旁候着的韩山寺冷声道
“夜深天寒,且送叶大人回府好好休息两日,不用再上早朝了!”
“喏!”
韩山寺轻轻从地上搀起早已双腿微颤的叶守正,慢慢退出了通文殿。
“圣上,这....”
珝廷檐一直不曾说话,眼见此事殿内只剩他们二人,这才狐疑的看着建武帝问道
“叶百户虽有些懒散,却也不像是会做出如此之事,且这供状亦是魏千户和叶百户两人审问而来,我瞧着倒有几分可信!”
建武帝闻言神情不睦,拍了拍身旁的暖炕道
“你且过来坐下!”
珝廷檐偷偷瞥了一眼,只好慢慢挪到建武帝身旁,却还未挨到暖炕上时,便被建武帝用脚踹翻在地,怒骂道
“你瞧你办的差事!”
“圣上....”
栩廷檐面带愧疚,跪倒在地,建武帝又哼了一声,这才重新将他让与身侧的暖炕上沉声道
“都督府盘根交错,你却如此不小心,那路之敬和蒋山海经营多年,岂是你一介新上任的都督就可撼动的?”
“圣上,是微臣辜负了圣恩,可李二牛虽死,但供状依旧在,圣上为何不借此申饬安武侯一番?”
建武帝闻言,反而冷笑了一声,看着栩廷檐,将身旁炕桌上摆着的一则军报递给栩廷檐道
“孤何尝不知,桂花巷一案必定和他沈淮安有关,哼!”
说罢,建武帝用手一指那张军报冷着脸说
“你且瞧瞧看!”
栩廷檐点了点头,将军报展看,一目十行,脸色逐渐阴沉如水起来,半晌才气呼呼的看着建武帝沉声道
“这...莫非是路之敬....”
建武帝半眯着眼,脸色冷冽如冰,饮了一口茶后才慢慢开口说
“孤才将蒋山海留下,越州便军情紧急,北狄几日光景便连克数城,越州城府更是岌岌可危,如此,孤还如何圈禁蒋山海?还怎可再申饬沈淮安?”
“是臣无能,倘若可保李二牛无碍,圣上大可不必如此!”
“哼,愚蠢!”
建武帝盯着栩廷檐冷哼了一声骂道
“北狄犯边,朝中如今还有几人可领兵御敌?难道孤真要为了区区数十平民,就去置国事不管?你再看看这个!”
建武帝又扔给栩廷檐一封奏折,看封面是苍劲的一行小楷,写着罪臣江南道督师大将军安武侯沈淮安拜笔。
“无耻!”
栩廷檐看完后咬着牙冷冷的说,建武帝倒是一脸平静,指着奏折道
“安武侯上书,说自己御下不严,识人不明,这才有了刘喜夜闯都督府之事,如今他倒好,自请圈禁在府,等候发落,我且问你,你要孤如何?难道真的将他沈淮安削爵革职不成!”
栩廷檐红着双眼,一时间竟潸然泪下,翻身跪倒在暖炕之下痛苦道
“微臣实在不知圣上如此艰难!”
“起来吧,这里尚无外人,你我终究是自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