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陆云的问话,吴管家的心里早就乐成一朵花,扬眉吐气的日子马上就要来了。
要知道自从大周南渡之后,陆家在吴州就一直压着吴家,算来都两百多年了,这两百多年来陆家除了人丁不如吴家兴旺,处处都压着吴家抬不起头来。
今天如果能让陆云给吴家主人跪拜,就等于吴家积攒了两百多年的怨气终于能出一些了。
虽然陆云的跪拜不如陆家族长陆安的跪拜解气,但陆云毕竟是陆安的亲侄子也算可以了。
饭总要一口口的吃,不能贪多。
“陆吴两家世代交好,陆公子去拜我家主人当然是可以。”吴管家虽然内心激动但还是竭力压着了激动的心情,用平淡的语气说道。
吴管家的“平淡”语气,让陆云听着去十分刺耳,那种欲盖弥彰的语调让人一下就能分辨出说话人心中真实的情感,不过陆云并不想揭穿这种伪装。
“既然如此,那请带路吧。”
陆忠见陆云说话就要给吴家跪拜,深知此举事关陆氏声望,不是陆云平常的胡闹可比,赶紧挡在陆云身前。
“少爷,你不能去,小的就是豁出这条老命也不能让你做有损陆氏脸面的事。”陆忠挡在陆云身前,脸上写满了坚毅。
陆云看到他认真的神情反而噗嗤一声乐出声来。
“我看怀义的样子就是你学的,放心,我相信吴伯伯不会为难我这个小辈的。”
说完陆云就拨开了陆忠,跟着吴管家走进了吴家的马队。
被拨开的陆忠呆呆的愣在原地,陆家众人一下就把围了起来。
“忠伯,你怎么能让少爷就这么过去,你倒是拦下他啊!”
“忠伯,现在老爷不在,你要也任由少爷胡闹,陆家的面子就丢尽了!”
“忠伯,你发句话,我们豁出命去也要把少爷给抢回来。”
“忠伯,你别光愣着啊,说句话,大家都等着你拿主意呢!”
众人围着陆忠七嘴八舌的说着,可他却像失了魂一样依旧呆呆的愣在原地。
见到陆忠这副样子,小怀义又急又气抓着他的肩膀一边晃一边说道。
“爹,你是怎么了?你说话啊。”
一晃之下,陆忠才逐渐的恢复了神志,当看到众人都在焦急的等待自己的回复,他的眼神变的坚定起来。
“我相信少爷有办法,不会让陆家丢脸的。”
“为什么?”众人异口同声的问道,因为他们实在无法想象平日里一副纨绔子弟样子的陆云有什么办法在这种情况下化解现在局面。
“我不知道,但我相信他,因为我从少爷哪里看到大老爷胸有成竹的模样。”
陆忠口中的大老爷并不是别人,正是陆云那个被大周子民传的神乎其神的大伯陆安。
由于陆安并不经常回吴州,所以陆府中见过陆安的人不多,但众人都见过陆云,他们实在无法把陆云和那位神人般的大老爷联系到一起。
在吴管家的带领下,陆云顺利通过了吴家车队外围手持朱红木梃下人们组成的人墙,来到了为车队前驱四匹黑色骏马的跟前。
“领兄,别来无恙啊?”陆云向四匹骏马身后位于指挥位置的上的冷峻的年轻人打着招呼。
陆云认识这个位于指挥位置上的年轻人,他叫吴领。
与其说陆云认识吴领不如说他们两个互相都熟悉对方更贴切一点,因为他们两个是同学。
两人年纪相仿,门第相当,还是庐安的最知名的世族书院吴州书院的同班同学。
但他们两个并不是朋友。
陆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学渣,吴领则是一个货真价实学霸。
吴领根本看上不上陆云,他认为陆云就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草包。
见到陆云向自己打招呼,扭过头冷哼一声,算是回应了他。
而用自己的热脸狠狠贴到人家冷屁股上的陆云并不以为然,只是暗暗地啐了一口,心里暗暗骂了一句“装X犯。”
穿过四个手持琉璃玉柱掌扇灯的侍女后,陆云来到了吴家家主华丽的马车前,正赶上马车附近擎旗手换班,四个擎旗手两两一组,换旗的动作十分娴熟,居然能做到换班时让那个长达一丈的大旗做到人换而旗不动的地步。让陆云暗暗称奇。
等陆云看完换旗,吴管家一脸得意的向陆云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他立马心领神会的高声说道:“陆云,给吴伯伯请安。”
说完陆云便马车深施一礼。
过了一会,马上晃动一下,随后从车内伸出一把晶莹剔透的玉尺子缓缓的拨开了帘子,紧接着走出一个中年男人。
那人头戴一顶玉制莲花管,身穿一件玄色道袍,手里把玩一柄玉尺,五柳长髯在微风的吹动下徐徐飞舞,真有一股仙风道骨之感,不是吴家族长吴非又是谁。
“刚刚老夫在车中听得前面一阵吵闹,特出来看看,没想到竟是世侄在玩闹,不知道老夫有没有搅扰世侄的雅兴。”吴非刚见到陆云就夹枪带棒说了一番。
“呸!”陆云心中暗暗啐了一口。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老的小的都一个德行。
明明是你们跑到陆府门前找茬打架,还说是本少爷在前面吵闹,要不是估计今天是娘的四十大寿,就你们几个菜鸡还能在陆府门前撒野,还不够本少爷塞牙缝的呢。
想归想陆云可不能说出来,只好对着吴非摆出一脸恭敬的笑容。
“世侄啊,怎么不见你爹出来,虽说我吴家不如从前,但咱们两家的交情还是有些的吧。这么做是不是有点不妥。”
陆云听到此话,立马露出委屈的神情。
“吴伯伯误会了,今天来接您的差事,是我求了父亲好久才同意的,没想到刚刚内急,等回来之后局面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陆家人的都是狐狸,说出来的话一个都不能信。
在吴非常年和陆家斗智斗勇且屡战屡败的过程之中,总结出经验教训。
可他也绝不想放弃这个可以压陆家一头的机会,如果这个目的打成了就是让他现在死也心甘了。
既然不能就这么算了,就要从陆云的话里找到别的由头把陆云留在这里。
“老夫无官无职,世侄为何要执意来迎接老夫?”
陆云懵了,正常人看到自己示弱不应该息事宁人吗?他怎么能在自己的客套话中找麻烦?
刚刚他家管家就从忠伯的客套话里找麻烦,现在吴非这个一族之长在自己的客套话里找麻烦。
难道和客套话较劲是吴家的传统技能吗?
吴非看到了陆云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和茫然,得意地看着陆云,享受着胜利者的愉悦。
“因为书!”陆云随口答道.
“哦?世侄最近看了什么书?”
“这……”
书到用时方恨少,这让陆云一时间脑中空白一片,他想不到那本书了记载了吴非的丰功伟绩,因为他本来就没有,按照吴非现在形势发展下去,他的生平估计用一句话就概括了。
“吴非字自立,生于X年X月X日,吴州吴氏第六十五任族长,好修道,X年X月X日卒”
这种和死亡通知书一样的生平概括,写在书上才是浪费。
看来从吴非身上打开突破口是不可能了,只能想想别的办法了。
陆云绞尽脑汁想了一会还是没有办法,就在他要放弃的时候,突然听见身边传来一声痛苦的轻哼,他转头看去,原来是擎着“镇国安邦”大旗擎旗手在换岗的时候出了点意外其中一人踩到另一人的脚,但丝毫没有影响两人交接旗子的动作,大旗依旧稳稳的换到了另一个人的肩膀上。
陆云先是看了看两名出色擎旗手,又看了看那面绣着“镇国安邦”的大旗,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陆云最近读了太祖实录,让我感触最深的就是太祖和滕公(吴氏先祖的封号)在洛水被一老人搭救,可当时太祖受伤无法下跪感谢老人的救命之恩,就与老人约定日后再拜,后太祖荡平寰宇一同海内,心中一直没有曾经许下的诺言,可无奈已经贵为天子,不能实现跪拜的诺言,后滕公自报奋勇携带重礼就看望老人,并做了一件惊世骇俗的壮举。”
吴非对这段历史典故可谓是熟悉的很,吴家子弟的睡前读物就是吴家自己撰写的吴家典故。其中这篇被称为“滕公一拜”的典故更是被重点标记的,不但要熟练朗诵还要背诵和默写全文的。
所以吴非不等陆云说完,就插嘴说道:“后来滕公代替已经贵为九五之尊的太祖向老人下跪,太祖得知后十分感动,特评价滕公此举重信守诺,分君父之忧。”
吴非说完就如愿收到了陆云崇拜的目光,这让他十分受用和得意,不自觉的又把头抬了抬。
“所以我在得知今天吴伯伯会来参加寿宴的消息才求父亲让我来接你,好沾一点藤公后人的重信守诺之气。”
这马屁正好拍到了吴非的心坎处,心中早就乐开了花,他也顾不得“陆家人都是狐狸”这句早就验证过的经验,微笑的看着下面向自己投来崇拜目光陆云。
“没错,吴家的家训就是重礼守信,凡是吴家子弟必不敢违背。”
“您的意思是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陆云问道。
“世侄说的对,果然聪明伶俐,悟性非比常人。”
陆云一点就透让吴非有些意外,他突然觉得此时的陆云并没有他爹和大伯那样面貌可憎。
“吴伯伯在上,请受小侄一拜。”陆云说先向吴非深鞠一躬然后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
看到跪倒在自己脚下的陆云,快乐就像海水一样把他包裹起来,一时间竟让他感到有点要窒息的感觉,让他的精神彻底恍惚起来,现在他眼中的陆云哪里还有陆家人的“丑恶”嘴脸,
分明就是一个有礼貌的,可爱的孩子。虽然他是先施子侄礼再下跪的流程有些不合礼法,但那一定是陆尚那个家伙没教好,孩子的本质还是不错的。
想到这里吴非就想走下车把陆云扶起来,如果可以的话就把陆云拉到车里一起坐坐,如果还可以的话就趁机问问陆云有没有喜欢的姑娘了,如果没有……
那就更好了,正好自己族内有好几个待嫁女子,就让他挑一挑。
反正陆尚那个老粗坯都快五十了肯定不能再生了,又听说陆家一直有惧内的传统,如果自己家的女儿嫁到了陆家,那以后陆家谁说了算还不一定呢。
吴非脑中不一会就把陆云安排的明明白白,就在他即将要实施自己的伟大计划时候,发现刚刚还跪在地上的陆云早就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