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云自顾自地诉苦,杨镇则在一旁紧皱着眉头,看着眼前再度变成了对己方不利的棋局,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决定要重操旧业。
还未等柳清云好好欣赏自己好不容易才把局势搬回来的棋局,就见对面的那位大承天子熟练地将棋盘和棋筒调换了位置,然后脸不红心不跳地在棋盘上落了一枚黑子。
柳清云嘴角一抽,看了看摆在自己身前的白子棋筒,又跟一旁正幸灾乐祸地看着自己的赵公公对视一眼,有些不死心地提醒道:“陛下,这……”
“啊?”只见杨镇抬头,面带疑惑地看向柳清云,抬手指了指棋盘,如没事人一般说道:“该你下了,不准放水,今天朕一定要堂堂正正地赢你一盘。哦对了,你刚刚说什么?”
无耻,太无耻了……
柳清云本以为杨镇喜欢乱给自己扣罪名就已经够无耻了,没想到自己还是低估了眼前这个坐了十八年龙椅的帝王不要脸的程度。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要脸的皇帝不是好皇帝。
自己居然会认为一国之君会有棋品这种奢侈的东西。
果然,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跟白竹一样天真……
自觉生无可恋的柳大公子终于还是在帝王的淫威之下弯了腰,一边拿起棋子继续着噩梦一边强作笑容:“臣,没说什么。陛下的旨意,臣一定办妥。”
正屠着白子大龙的杨镇听得这番话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一脸和蔼地道:“京中势力复杂,朕不要求你速成,三个月,朕给你三个月,把讲武堂给朕落成就行。”
见柳清云还要说些什么,杨镇压了压手,继续道:“现在监国的是太子,朕不好直接给你明旨,待晚些时候朕先知会太子再给你旨意。”
呼,有旨意就好,柳清云已经不奢求其它的了,只要这筹备讲武堂的人和钱不是要自己凭空变出来,什么条件他都能接受。
“臣谢过陛下。”
“你不用谢朕,之前你柳氏在前线阻敌,朝廷竟然会有要给你柳氏定罪的声音。这是朕失察,也是朕的过错,此番朕将组建讲武堂的事情交予你,你可不要让朕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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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祥宫,太子徐贵妃的居所。
杨镇以前是有皇后的,但自从那次当时还是太子妃的李氏跟随柳复一道奔袭三百里,强行把杨镇从层层包围中救出来,一直跟杨镇恩爱有加的李氏便落下了病根。
虽然京城里名医药材都不少,但伤及肺腑,饶是太医令前前后后跑了不下十趟,最终还是人难胜天。
在杨镇登基改元祥符的第二年,母仪天下的皇后李氏在一次风寒之后驾鹤仙去。
年仅二十五岁。
也是因为久病缠身,李氏终其一生都未给杨镇留下子嗣。
皇后殡天后,杨镇自觉有愧于李氏,十六年来,不仅没有再行立后之举,就连后宫嫔妃他都没有再收纳一人。
而没有皇后,那身为当今太子生母的徐贵妃,自然便是实质上的后宫之主。
此时坐在乾祥宫内的,除了贵妃徐氏和太子杨秀以外,还有一个便是杨镇过来都要喊上一句大舅哥的中年男子——徐贵妃的亲哥哥,徐淳真。
徐家跟南迁过来的淮南柳氏不一样,洪州徐氏是地地道道的江南世家,名望极高。
当今天子杨镇和先帝杨平能在江南立足,洪州徐氏是在幕后出了不少力的,杨镇为了回报徐氏的支持,破例地提拔了身为外戚的徐淳真坐上了礼部尚书的位置。
要知道,前朝之所以崩溃,最大的缘由就是外戚专权。先帝杨平在及位之初便下令严禁外戚入朝为官,怕的就是前朝末年的历史重演。
结果杨镇即位还不到两年就破了先帝立下的规矩,这份恩宠不可谓不重。
但礼部这个部门实在是有些鸡肋,除了每三年的春闱能稍微出点风头以外,平常就跟个小透明似的,在朝堂上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徐淳真是个有抱负的人,自然不甘心一直待在礼部,不过有外戚这层身份限制,他也没办法像其他官员一样调任。
而杨镇在破例提拔了他一次之后就再也没了动静,他也不好意思去紫宸殿找自己的皇帝妹夫哭诉。
所以徐淳真只能另辟蹊径,将目光放在太子杨秀身上。
只要太子即位,他就是妥妥的徐国舅,即便不能坐上那把丞相的椅子,换个吏部尚书或者户部尚书这种有油水的,总不是什么难事吧。
这是自家的前途,所以对于夺嫡一事,徐淳真表现的比太子杨秀本人都上心。
不过话说回来,杨秀身边的每一个人,在夺嫡这种事上,表现的好像都比杨秀上心……
徐淳真原本只是例行进宫探望自己的妹妹,此时看到杨秀过来请安,也不急着走了,让妹妹徐氏将下人摒退,便拉着杨秀问起来今日出城迎接柳清云的事情。
也不怪徐淳真如此心急。
毕竟谁也没有想到十五万定北军能将五十万的三国联军打的大败,此时如日中天的定北候府,对夺嫡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杨秀自然不会将他跟柳清云的私交讲出去,随便挑了些在凉亭里不重要的事说给徐淳真听。
“殿下说,柳清云回京的路上遇到了南天盗?”
杨秀强忍住打哈欠的冲动,敷衍着点了点头:“是啊,少傅和少师去查了,孤还没来得及去看回禀,不过此事事关重大,想必柳清云也不会无中生有。”
徐淳真摩擦着下巴思索着,完全没有注意到杨秀语气中的敷衍,沉吟着开口:
“柳清云是定北候府的大公子,少年得志,心气必定极高。用美色和金钱收买,恐怕会适得其反,想将此人纳入麾下,必须用能力和魅力去征服。
南天盗不是小事情,既然被他碰上了,他就必然会对此事多加关注。只要我们能够速破此案,等他得知此事的时候,就一定会对太子刮目相看,甚至对太子产生好奇,到时候招揽柳清云的第一步便成了。”
还未等杨秀开口,就见徐淳真猛地回头,眼神火热地看向杨秀,有些激动地道:“殿下去参加怀王诗会的这步棋走的极妙,怀王到时候必然要在诗会上招揽柳清云,殿下千万记住,决不能让其得逞。
不对,光是防守还不够,我们还得主动出击。三日,只要我们能在三日内破南天盗一案,殿下声势必然大涨,我们就能拿到主动权。”
听着徐淳真已经有些语无伦次的调调,杨秀跟徐贵妃对视一眼,无奈地给自己的舅舅浇了盆冷水:
“南天盗一案毫无头绪,即便是抓了几个小喽喽,追不回丢失的皇家器物,这案子就没法结。三日内结案,根本不可能。”
“案子结不结不重要,只要让陛下认为此案结了,那这案子就结了。”徐淳真站起身,露出一抹奸计即将得逞的笑容:“此事就交给舅舅,舅舅自有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