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商羽微微皱眉，汤药有些烫，苦也就苦那么一下，他索性直接把汤药一口气给喝完了，伸手接过青儿递来的毛巾擦了擦嘴。
“姑爷，你是不知，小姐虽然接管了大房的生意，每日很早都会去巡视布行，毕竟二房，和府内的宗亲都在看着小姐出错呢。”
边上的雨水飞溅了上来，青儿后退了一步，转头唤来另一个丫鬟，送走了药碗和毛巾。
唐米苏居住的院落里，丫鬟倒是挺多的，都是如花般的年纪，水灵灵的紧。
天空灰蒙蒙一片，又细雨如棉丝。
“唉。”
秦商羽站在门口望雨，终是叹息一声，转身走进了屋内，古代的女子中，能出门抛头露面的，本就屈指可数，更遑论唐米苏这个唐府小姐了，掌管大房的生意，又力压了二房的男丁，不遭人妒，才是一个怪事。
“对了，青儿，昨日我让你去找一块上好的木炭，你找到了吗？”
房间的左边，距离秦商羽打地铺两三步的地方，摆上了一个矮桌，桌上放了着诗词书画，笔墨纸砚。
这是唐米苏特意而为，目的是想让秦商羽闲来无事时，多练练毛笔字。
秦商羽跪地而坐，在桌上铺开一张宣纸，随手拿起毛笔握在指尖，粘了些墨，就在刚要落笔时，他转念一想，还是把手中的毛笔给放下了。
香水，口红的配比配方，倘若用毛笔歪七扭八的写上几篇，秦商羽自己都看不懂，那就真的成了鬼画符。
“回姑爷，木炭昨日就被小姐拿走了，小姐今早走之前，还让青儿监督姑爷练习写毛笔字呢。”
青儿半蹲下身，合手在桌上慢慢的磨起了墨。
对毛笔书法，秦商羽是真提不起半分的兴趣来，眼下闲来无事，他打算逗逗身旁这位俏皮可爱的小丫鬟。“青儿，姑爷问你一个事，你平时吃香蕉是用右手拿？还是左手拿？”
青儿想了想，说道。“为什么要单手拿？青儿吃香蕉的时候，是两只手拿的，小姐和奴婢一样，也是两只手拿的。”
“嘶！”
秦商羽面露震惊，口中倒吸了一口凉气，未曾想到还有意外收获，怪只怪青儿这丫头太单纯了些，这一仆一主，都是如此的生猛。
好家伙，两只手拿香蕉，那香蕉得有多长啊！秦商羽低头看了看腿间，满意的点了点头。“足够了。”
“姑爷……姑爷，你还有什么别的要问吗？”
见自家姑爷发愣，又低头傻傻的笑了笑，青儿便开口轻唤了几声。
“哦，暂时没有了，等我有问题了再问你。”
秦商羽收住嘴边的笑容，随即正色道，模样上又恢复如初，俊朗且风度翩翩。
见青儿一直在磨墨，秦商羽还是拿起了毛笔，在宣纸上歪七扭八的写上几行龙飞凤舞的小字。
龙是龙，凤是凤，人家写字是龙凤合鸣，他写字则是龙凤掐架，打的鼻青脸肿，谁也不认识谁。
“姑爷，你这字写的……真如小姐所说那样，当是别具一格啊。”
青儿挺直了腰肢，抬眼望去，宣纸上的字，看的她直接皱起了双眉，片刻后，还是艰难的辨认出了姑爷所写的字。“蝼蚁虽小，尚有鸿鹄之志。命如纸薄，当有不屈之心。姑爷，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这等雄心壮志，青儿着实小看姑爷了。”
“不错，这就是我此时的心境，油然而生的几句话，还有两句话没写出来。”
秦商羽很是郑重的点了点头，这些字，写的虽然有些差强人意，他却是挺满意的。
放下毛笔，秦商羽转头问道，模样很是正经。“青儿，你说这天底下比大海还宽广的是什么？”
“比大海还宽广的是…………天空。”青儿想了想，回答道。
秦商羽接着问道。“那比天空更为宽广的是什么？”
“这个………姑爷，青儿想不出来，还有什么比天空更为宽广的了。”
青儿蹙眉道。
“青儿，姑爷今天就给你涨涨知识，比天空更为广阔的，当然是你们女子的胸怀了。”
秦商羽口中嘿嘿一笑，伸出手指，指了指青儿那初具规模的胸怀，春天里的小春笋。
“啊……姑爷，你坏死了！”
青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怀，两边脸颊“刷”的一下，红艳欲滴，似最娇艳的花朵，她立即丢下手里的墨块，捂着面容，瞬间起身就跑出了屋内，一刻也不敢停留。
那害羞的模样，看的秦商羽直摇头。“这小妮子，脸皮还是太薄了些，还有待提高啊。我是不是太坏了些，竟和丫鬟说起了这么有深度的话题。”
“罢了，罢了，墨都已经磨好了，我也不能辜负了小妮子的好意才是。”
秦商羽想了想，还是伸手拿起了毛笔，回想唐米苏是如何握笔的姿势，他手中的动作，学的倒是有模有样。
……………
公元九二三年，苏朝新武皇帝封一字并肩王，举国上下普天同庆。
同年，恰逢遭遇大旱的淮南一带，终是迎来第一场春雨，故此，这一字并肩王也被人们笑称为是“吉祥王爷”，封王拜相，福泽一方。
当朝太傅，三出苏朝都城，为了整合淮南一带大大小小的商户，形成一个淮南总商盟，南下安庆，仓西等，苏朝的商业重城。
苏朝好，好在安庆，而最好是扶桑河畔的画舫，围帘深深，妙影绰绰，闲来无事妙欲楼听听小曲，再和粉头聊一聊博大精深的文化。
…………………
傍晚时分。
面带忧色的唐米苏回到府内，有些风尘仆仆的模样，一双白靴也染上了一些黄泥，也不知是去了哪里？
“娘子回来了，我去叫青儿准备晚膳。”
秦商羽放下手里的毛笔，起身就走出了房间，见唐米苏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像是未听见一般，跪坐在矮桌前，双手托着下巴，双眸怔怔出神。
门外。
秦商羽唤来青儿，小声的问了一声。“青儿，唐府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小姐回来的时候，怎么一直愁眉不展，就像是丢了魂似的，于她说话，她也没听见。”
“回姑爷，青儿去接小姐时，见到大老爷，二老爷也是这般神色。青儿好久都没有见到小姐如此了，府中怕是要有大事发生了。”
青儿摇了摇头，神色很是担忧。
秦商羽苦笑一下，感觉自己问的有些多余了，青儿只不过是一个丫鬟罢了，哪里又能知道府中的大事。“青儿，小姐有心事，想必也没什么胃口吃晚膳。这样吧，你去吩咐厨房熬煮些清淡点的粥，等粥熬好了，在把兰花的花瓣切成细丝，均匀的撒在粥上面。”
“姑爷，青儿这就去。”
雨停了，青儿双手提裙，脚下踩着水，一路跑着去了厨房。
秦商羽负双手在身后，来来回回的在房门前走动着，偶尔停住身体，探头进屋内，看了一眼呆呆出神的唐米苏，便又收回了脑袋，喃喃自语着。“也不知道是遇见了什么事？竟让她露出如此的模样。”
在门外等了近一个时辰，天色也黑了，府里各方都掌了灯光，青儿才双手托着一碗粥，一路小跑到秦商羽的身前，有些气喘吁吁。“姑爷，按照你的吩咐，粥熬好了，林婶还特意加了些磨碎的枸杞。”
“很好，把粥给我吧。青儿，你去前院准备一些东西，晚些时候给我送到房间来………………”
秦商羽接过托盘，低头附身在青儿的耳边，仔仔细细的叮嘱了一番，留下错愕的青儿愣在原地，他便转身就走进了屋内，随手关上了房门。
“娘子，春风凉体不打紧，可莫心里受了风寒才是真。眼下时辰不早了，娘子喝碗粥吧，垫一垫肚子，可别饿坏了肚子。”
秦商羽弯腰，把手里托着的粥，轻放在唐米苏的身前，之后便跪坐在一旁，双眼弯曲分毫的望着眼前的唐府小姐。
“唉。”
唐米苏慢悠悠的放下双手，直起腰肢，说的有气无力。“我没胃口，相公你先吃吧，不用找照顾我。”
“粥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娘子难道就不想永远的貌美如花，灿烂在白花之中？况且，娘子心里有事，吃饱了才有力气去处理。”
秦商羽笑了笑，抬起右手在空中，同时摊开手掌，作了一个请的姿势。
“相公这劝解人的话倒是有趣的紧，吃个饭还能和貌美如花扯上关系。”
唐米苏伸出右手，拢了拢散落在脸颊旁的青丝在耳上，随即抿了抿嘴，这才拿起了桌上的清粥。“兰花香味，清粥的上面撒了一些兰花花瓣切成的细丝，这是何人的主意？当真是别出心裁了。”
清粥是白色的，兰花花瓣也是白色的，若不是鼻尖闻见香味，唐米苏还真没注意，这碗清粥的特别之处。
“哈哈哈………娘子快吃吧，吃完了，给相公我说说，究竟是何事让你愁眉不解，找个能诉苦的人，总比什么事都放在心里强。”
秦商羽挪了挪身体，后背靠着柱子，双手环抱在胸前。
“嗯。”
既然成了婚，就是一家人，唐米苏点了点头，拿起筷子，便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等到唐米苏吃完清粥后，秦商羽便起身，弯腰收好碗筷放在一旁，屋外的天色也越来越暗了。
春风了无痕，叶动留有声。
“遇事不决，可问春风，春风不理，娘子就问问你相公我。对了，娘子，你要不要先去问问春风的意见是如何？”
秦商羽关好窗户，又泡了一壶茶，缓缓的坐在木桌前，抬眸望着眼前的美人儿，愁眉紧锁下，倒是别有一番风味，让人回味无穷。
“噗呲！”
唐米苏闻言，顿时掩嘴轻笑了一声，随即白了一眼秦商羽。“府里上上下下，就属你会作怪，今天你是不是逗弄了青儿一番？比天空广阔的是女子的胸怀，那么娘子就要问问相公，比女子胸怀更为广阔的又是什么？”
“这个………”
青儿这小丫头，怎么什么事都往外说，秦商羽嘴边的笑容，顿时尴尬的僵硬在了脸上，比女子胸怀更为广阔的，当然是林深幽静处，溪水汩汩流了。
当然，这句话肯定是不能说的。
秦商羽抬手摸了摸鼻梁，转移着话题。“娘子，你说说今天遇见了什么事，我看看能否为你解惑。”
“青儿自幼便跟在我身边服侍我，相公以后可别再逗弄青儿了。”
唐米苏这也算是一种竟敢，之后叹息了一声，缓缓的说道。“今日，全安庆大大小小的商户都收到知府老爷的传召，而知府老爷于醉满楼里，宣读了朝廷要在淮南一带成立一个淮南商盟的圣旨。淮南一带，属安庆最为富庶，商户若是进入淮南商盟，朝廷会给我们这些商户减少一些税收，可是，事有两面，细品之后，那坏处便大过了好处。”
“加入商盟，所有商户都不再是独枝独叶，在某一些方面会受人管辖。而淮南商盟为了利益的平衡，会强迫那些大商户让出一些利润给小商户，让商户之间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娘子怕的可是这一点？”
秦商羽微微皱眉，立商盟，整合大大小小的商户，若是一个处理不好，那反弹的力道也是极为恐怖的，也不知道苏朝的新武皇帝在卖什么关子，这么浅显的一个道理，他不会不知道。
“不错，你只说中了其中一点。还有一点就是，朝廷明面上虽然降低了我们商户的税收，淮南商盟也会在别处，再收回高于以前一两倍的税收。”
唐米苏口中幽幽一叹，不管最后如何，安庆大大小小的商户，始终都要加入淮南商盟，胳膊肘永远也拧不过大腿。
唐米苏心里忧愁的是，该如何去护住唐府原本的生意。
秦商羽用后脑勺，轻轻的敲打着背后的柱子。“时辰不早了，青儿也该把东西送来了。”
“吱呀！”
秦商羽的话语刚落，青儿肩上背着一个包袱，就走进了屋内。
“奴婢见过小姐，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