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安门旁,鼓楼大街。
六年前,崇祯十一年,这里曾经遭受过因为火药爆炸造成的震荡,据历史记载“崇祯戊寅八月初七日卯时大震,延烧草若干垛,其烟如灵芝、如云、如浪,移时方散。”
当时的京城人见识还比较少,不像现在,天天都要遭受这来自清军的炮击,以致习以为常。
顺天府署内。
“咳咳—”坐在大座上的顺天府尹蒋鸣玉的咳嗽声像打炮一样。
蒋鸣玉自从上次跟了袁太后以后,是步步高升,从礼部跳到兰台做御史,没多久又做了这个顺天府尹。
“太爷,这参汤姜汤总得喝一口吧。”这顺天府同知王则尧说道。
蒋鸣玉看着这位长得白白胖胖的同年进士,把衙役端上来的参汤喝了一口。
这来自白山黑水的老野参,让蒋鸣玉很是受用。
“这…粥做好了没有?”蒋鸣玉最关心的就是施粥。
“太爷,您的安心吧,这太后娘娘的仁慈,这陛下的盛德,就是我们饿死了,也绝不会让这粥坏了的。”王则尧看蒋鸣玉出了汗,朝着衙役等人喊道:“没看见太爷热出汗了吗?快扇呐。”
这下王班头和张师爷抢了上来,争着给蒋鸣玉扇风。
蒋鸣玉看张师爷的扇子喜欢,说道:“这扇上是徐文长的手笔?”
“太爷竟然看出来了?”张师爷纳罕道。
“家父藏着一副他的《葡萄图》,因此认得这手笔…”蒋鸣玉看了半天道,“却不知你这是怎么得来的。”
张师爷笑道:“那徐文长落魄时,家祖接济过他几回,所以题了副扇子,做了传家宝。”
“如此…甚好,甚好,你家好机缘。”蒋鸣玉的心中不无遗憾。
王班头见张师爷和蒋鸣玉聊得火热,先行下去。
张师爷一边给蒋鸣玉扇风,一边看向王班头,脸上的笑容似有似无。
“得意什么!”王班头心想,同在一片屋檐下,他和张师爷之间的确有某种竞争关系。
忽听到门外传来鼓声。
这登闻鼓一响,蒋鸣玉必须升堂了。
“威武—”水火棒敲得整天响。
“门外击鼓的是谁?”
“回太爷,是个女的。”
蒋鸣玉道:“让她请个男子来。”大明律中不允许女子登堂。
“我们太爷说,请姑娘请个讼师来,大明律不许女子上公堂。”门口的衙役对杨若瑜说道,他没见过这样的女子,为了避免失态,很快把眼睛移开。
杨若瑜自然知道这大明律,只是家里的仆人嘴笨,故而她只能自己上场,这下也像个陀螺,左右旋转。
“把状子给我吧。”杨若瑜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转身看去,顾泽明戴着一个昆仑奴的面具看着她。
杨若瑜立马就把这状子给他了。
他可是大将军,他还能输吗?
杨若瑜翘首以盼,倚在夏日中,门扉旁。
“威武—”水火棍敲得如同在泰山回响。
“大胆!面见府尹大人,还敢不以真面目使人!来啊给我先打杀威棍。”张师爷怒斥道。
那棍子敲得如同剁馅,顾泽明却道:“大人,实在是小民面貌丑陋,脸上麻子成灾,恐怕污了大人的眼,还请大人宽恕些个。”
顾泽明故意加重了鼻音,所以蒋鸣玉也没听出来,他说道:“罢了,都说这礼不下庶人,何必跟他计较,让他把状子拿过来吧。”
张师爷朝着顾泽明冷笑道:“太爷慈悲,快把状子拿来吧。”
顾泽明把状子递给了一位衙役,那衙役交到张师爷手里,那张师爷又递到了蒋鸣玉的岸上。
蒋鸣玉看了,汗流个不停。人命官司,岂是小事?
他拍了一下惊堂木,问道:“既然是两天前的事情,你为何不早点报来呀?”
“好教太爷知道,这状子早已递了上来,只是没人理,所以才打了这登闻鼓来。”顾泽明跪在地上滔滔。
蒋鸣玉看着王则尧和张师爷二人:“可有此事?”
王则尧看向张师爷:“这事情都是你管的,怎么回事?”
“…太爷,这状子许是拿过的,想是在这案上。”张师爷说着就在案上的一堆纸里面寻找,一找,还真给他找到了。
蒋鸣玉一看,这两状子是一模一样。
完了,这是赖政怠政。
“既然早就递上来了,你回去吧,我们会查的。”蒋鸣玉道。
“大人,现在我就在,何不现在就把那何三抓过来?”
“啰嗦!太爷办事,还用你教啊?”张师爷看着这戴面具的怪人是愈发不痛快了。
“师爷,这些小老百姓不知道这些很正常。”蒋鸣玉随即写了个让王班头去抓人的条子,看着这面具怪人:“这就去抓。”
顾泽明看王班头领着一班衙役出去抓人。
王班头与那何三自然互相认识,赶到何三的住所跟他说了这些事情,那何三道:“只说我死了便了。”
王班头:“只好如此。”
那何三舍不得这娇妻美妾,他可有六十多个房子,一房一个姨太太,但也没奈何,给这六十多位姨太太都分了钱财,也没个一儿半女需要牵挂,用上他早早买下的一张度牒,去报国寺当了和尚。
那王班头回来报说:“太爷,这何三已经死了。”
蒋鸣玉听了一惊:“几时死的?”
“昨日就死了。”王班头报道。
“岂有此理!”蒋鸣玉一听,觉得事情不好了,问道:“他家可还有什么人?”
王班头:“只有寡妻一个,好不凄惨。”
“如此,把他的妻子给我押上来!”
王班头又去把何三的正妻张氏找了过来,那张氏一到公堂,抹泪却又止不住地哭。
“你丈夫死了,就拿你来抵罪!”
那张氏还在哭,那王班头道:“给我打。”
几个衙役举起那棍子来,三两下就把这张氏打得鲜血从嘴巴里流出。
蒋鸣玉喝了一口茶,伸腰道:“如此,你们杨家可还算满意啊?”
顾泽明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口哨声音,站了起来。
“想干什么,跪下!”王班头呵斥道。
“蒋大人,断案是如此吗?连尸首都可以不见,就如此草草断案。”
蒋鸣玉还想着这话里的道理,突然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睁大眼睛:“你…你是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