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文辅说的这个名字,让魏忠贤想起了一些往事。
二十多年前。
正值壮年的魏忠贤,没有一份正经的谋生职业,却一心想挣大钱发财。
于是迷上了赌博,但总是输多赢少。
慢慢的,累积的债务越来越多。
魏忠贤没有偿还能力,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了抵债。
最后实在是没有办法,魏忠贤心里一狠,挨一刀切了子孙根,进了皇宫当宦官。
宫里的水很深。
魏忠贤最初是在太监孙暹下面当差,脏活累活干了个遍,还经常吃不饱饭。
稍有差错,就会被骂得狗血淋头。
好在魏忠贤机灵,在街面上混过,说话又好听,把管事的太监哄得是妥妥贴贴的。
很快,机会就来了。
魏忠贤被调到了甲字库当差,开始了咸鱼翻身之路。
再后来,魏忠贤又谋求到皇长孙的生母王才人身边当典膳,结识了太监魏朝。
皇长孙就是后来的天启皇帝朱由校,魏朝是大太监王安的心腹。
但魏朝还有一个重要的身份,朱由校乳母客氏的对食。
魏忠贤意识到了机会,不停地巴结魏朝。
魏朝果然很满意,不断在大太监王安那里说魏忠贤的好话。
久而久之,王安也开始重视魏忠贤,将魏忠贤调去了惜薪司当掌印太监。
偶然的机会下,魏忠贤发现了客氏姿色妖媚,是个荒淫无度的人。
魏忠贤知道自己有一副好皮相,意识到又一个机会来了。
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以及出色的技艺活,魏忠贤讨到了客氏的欢心。
客氏隐瞒着魏朝,私下与魏忠贤结为对食。
在皇长孙朱由校登基成为皇帝后,客氏得到了恩宠,魏忠贤也沾了光,从惜薪司迁司礼秉笔太监兼提督宝和三店。
魏忠贤没有文化,连字都不认识,按规矩是不能入司礼监的。
能进去司礼监办差,是客氏在后面帮忙说话的结果。
从此魏忠贤开始飞黄腾达,先是将魏朝赶出皇宫,好独占客氏。
后来觉得顶头的大太监王安碍事,魏忠贤就跟客氏想了个办法,杀掉了王安。
树倒猢狲散。
王安死后,王安的心腹全部被逐出了皇宫。
曹化淳,正是其中之一。
而当时曹化淳跟的,好像就是信王殿下吧。
……
“九千岁,大伙都来齐了,好让大家知道,今日个是要商议什么事情呢。”
看着魏忠贤想事情想得出神,底下的人谁也不敢轻言打扰,生怕惊吓到这位喜怒无常的九千岁。
但干耗着时间也不是办法,最后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王体乾,出来提醒魏忠贤。
王体乾资格最老,哪怕是魏忠贤,也会卖几分情面。
耳边传来的声音将魏忠贤从回忆中带到了现实。
魏忠贤坐直了身体,目光炯炯,左右环视了一下。
他的左手边坐着王体乾、李永贞和李朝钦,右边则是王朝辅、涂文辅和石元雅。
皇宫里有实权的太监基本都在这里了。
除了涂文辅跟奉圣夫人客氏的关系比较亲近外,其余人都是魏忠贤的心腹,也可以说是魏忠贤在宫内的智囊团。
只要是拿捏不准的事情,魏忠贤就会让他们一起出谋划策。
没有讲客套话,魏忠贤直接将心里的忧虑说了出来。
“咱家也不废话,自从皇上登基以来,对咱们似乎多有提防,王府旧邸的太监全部调入皇宫办事,这样下去,咱们的地位堪忧啊。
你们给咱家出个主意,看看如何取得皇上的信任。”
听到这番话,在座的太监都心有同感。
“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他们都懂。
但是谁又愿意放下已经得到的权势和地位呢。
在宫内混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傍上一个伸手放权的天启皇帝,这群太监雄心勃勃,正准备大干一场。
谁知道还没过几年好日子,天启皇帝就驾崩了。
李永贞是心里最忐忑的一个。
当初修建三大殿和信王府邸的时候,李永贞是监工,没少向其中伸手搂银子。
信王入登大宝之后,这些银子就像烫手山芋一样,李永贞是惶惶不可终日。
“不如每人出一个份额,凑一百万两银子送给皇上?”李永贞提出了一个办法。
坐在李永贞对面的涂文辅爱财如命,对这个提议嗤之以鼻,直言道:“一百万?李永贞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连向皇上行贿的主意你都想得出来。
那怎么跟皇上解释这些银子的来源,不等于直接承认咱们贪腐吗?”
被这么一番挤兑,李永贞脸上不喜,反驳道:“我看是涂公公是舍不得手里头的银子吧。到时候要是脑袋搬家了,不知道这银子你能不能带到地下去花。”
“‘九千岁’在这呢,你们两个安静点。”
王体乾阻止了两人想要进一步争吵的架势。
思索了一下,王体乾道:“咱家倒觉得永贞这个提议不错,宫里面那么大花销,哪里不需要花钱。
眼下内帑空虚,给皇上送银子是可行的,俗话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咱们要是能替皇上弄钱,还怕地位不保吗?”
涂文辅顿了一下,继续辩解道:“可是,这不等于是将把柄送到皇上手里了吗。”
李永贞嘴角翘起了一个弧度,冷笑道:“呵,愚蠢,要是没点把柄在手,皇上怎么能够放心用你。”
“你……!”
涂文辅坐不住了,站起来伸手指着李永贞,大有一言不合就打一架的意思。
“够了!”
“没大没小的,咱家可不是来看你们吵架的。”
魏忠贤面色不渝,呵斥道。
看到魏忠贤发脾气,涂文辅一下子冷静了许多,怏怏地坐了回去。
魏忠贤啜了一口茶,继续问道:“还有别的办法吗。”
在旁边一直沉思的石元雅,此时开口说道:“大家想想,皇上现在的庚龄。”
坐在末位的李朝钦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对石元雅问道:“你的意思是?”
魏忠贤看着两人在打哑谜,没好气地说道:“你们两个就别卖关子了,有什么办法赶紧说出来。”
石元雅跟李朝钦对视了一眼,示意李朝钦来回答。
李朝钦将身体转过来摆正,面向魏忠贤道:“回干爹话,皇上不过十七,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
不如献上几个绝色美人充填后宫,只要皇上满意,干爹还怕没有赏赐吗?”
“哈哈哈哈……”
魏忠贤抚掌大笑,说:“咱家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朝钦这个主意不错,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了。”
李朝钦点头称是,道:“属下遵命。”
听了李朝钦这番话,其余人纷纷打开了思路。
方才一直没出声的王朝辅,此刻也有了想法,道:“我看在宫里面搭建几个戏台子,从大江南北遍寻有名的戏班子入宫为皇上唱戏。”
说到听戏,魏忠贤眼神一亮,道:“这个确实不错,你来办吧。”
涂文辅急于挽回面子,情急之下也想到了一个主意。
“依我看,不如在西苑建个动物院,从各地网罗奇异猛兽入内,供皇上参观。”
魏忠贤在心里琢磨了一下,摇摇头道:“动物凶猛,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伤到了皇上脑袋,那就是脑袋搬家的事情。”
提到西苑,魏忠贤想起了涂文辅一开始提到的曹化淳,便接着问道:“咱家听你说,接手御马监的是曹化淳?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
涂文辅回忆了一下,道:“我当时走得急,仅仅做了职务上的交接事宜,没有细细交谈。不过,看起来是挺好相处的。”
时间已经过去了六七年,魏忠贤也记不起曹化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但是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经历了无数次的权力斗争,魏忠贤知道任何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
将危险扼杀在摇篮,才是最妥当的办法。
隔着这么一段恩怨在里头,魏忠贤不放心,对涂文辅说道:“你派人去摸一下曹化淳的底,看看他能不能为咱家所用。
要是不能,就想办法除掉他。”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