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李义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少爷,不如一了百了,把他两只手都打断好了。”
许平瞪他一眼:“以后估计要靠乞讨过一辈子,总得给人家留个好手端破碗,你怎么这么残忍?”
李义不敢争辩,只好阴阳怪气了一句:“还是少爷仁义。”然后赶紧溜了。
许平哑然失笑,重新专注于手中的事。
村民们都为拐子的下场击节叫好。
大多数百姓土里刨食一辈子,对自己已经没了指望。多是一家几口辛勤劳作供一个孩子脱产读书,指望着他榜上有名,临老自己也能过上几天好日子。
可一旦让拐子得手,不仅前半辈子的努力毁于一旦,连下半辈子都没了盼头。
杀人犯都说不定会有人同情,说上一句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的风凉话。拐子是绝不会有这种待遇的,当场打死也是常事。
但许平的“仁义”手段,以及拐子随后的惨状也震惊了不少村邻,大家对他的称呼从原先的“许家少爷”升格成了“许家老爷”,算是真正有了敬畏之心。
周芸这段时间心态发生了不少变化,起先是赶鸭子上架,如今却逐渐爱上了新的身份。
自从两个月前被许平从如意楼救出后,周芸就对自己的自我定位有些迷惘。
美貌有时也是种负担,她原以为自己这辈子都逃不脱以色侍人的命运,却意外发现许平与别的男人大不相同。
许平在掌握生杀予夺之权后依然把她当成一个有血有肉的女人,而不是随手亵玩的肉娃娃,这令她发自肺腑的感激。
可真到了无法以美貌自恃之时,她又陷入了迷惘。
剥去了光鲜的外壳,她又剩下什么呢?
直到许平提出办书院,要她当女先生。
就像黑暗中一束光,出现在了摸黑走夜路的周芸身前。
即便忐忑,即便害怕,她还是毅然决然应了下来,并付出了自己全部的努力。
她原以为自己当不起这么重的担子,毕竟只是粗通文字,毕竟从没有过资格去教别人什么。
可等到真正站上许平亲自设计,亲手打造的“讲台”的那一天,看着台下十二双比她还忐忑,比她还害怕的眼睛时,所有的不安都消失了。
周芸此生第一次觉得,自己可能可以做好,也愿意做好一件事。
“同学们,我是你们的先生,我姓周。现在开始咱们东厢书院的第一课……”
半个月下来,周芸瘦了一圈,原本的那一点婴儿肥荡然无存,在少女的纯真之外,平添了一份知性美。
这个十八岁的女郎,飞快地成熟了。
“芸娘……不,周老师。”
这天晚上,许平强行中止了她的备课工作,“逼”她陪自己赏月,让她也休息一下。
周芸白他一眼,轻轻投进许平的怀抱,喃喃低语:“少爷又欺负人。”
许平轻笑一声,双手环抱,用拇指来回搓她肩头:“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周芸使劲摇了摇头,带着许平左右晃了两晃。
“不辛苦,奴家很开心。”话音刚落,她突然挣脱怀抱一骨碌跑了,留下一头雾水的许平。
过了片刻又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一顶野草野花编成的花环。
“少爷,孙家小四送我的,好看吗?”周芸把它顶在头上,左扭右扭摆着各种姿势,笑的眉眼弯弯。
“真美,就像仙女一样。”许平由衷赞叹,暗道可惜。若有照相机就好了,照片标题都是现成的,就叫月光女神好了。
周芸娇俏一笑,得意说道:“小四也是这么说的。‘周老师就像仙女一样’,咯咯咯咯。”
月下看美人,越看越销魂。
许平心神摇曳,揽住佳人纤腰,凑到耳边轻语:“芸娘,不如今夜便把事定了吧……”
周芸耳朵酥麻,俏脸微红,带着些许遗憾的表情,声音也越来越低几不可闻:“奴家这几日身体不适……”
说完便扭头而去,留下许平独自在风中凌乱。
罢了罢了,好饭不怕晚,她这几日也累了,还是让她先歇歇。
许平不停找借口安慰自己,最后还是一跺脚,回房歇息去了。
随着书院的安然运营,周芸的名气越来越大。
刚开始的时候,大家只知道东厢书院有一位长得漂亮的女先生,大多当成噱头一笑而过。
自从王守仁的心学流行之后,全国各地都兴起了一股书院热。有些为了招揽生源,确实会搞一些这样那样的噱头。
可周芸不一般,她可是花魁级别的噱头。
原本窝在许府,也就周围几家人家知道许平金屋藏娇。这下天天给孩子上课,孩子们回去总嚷嚷着先生长得像仙女,周芸之名便越传越远。
这倒没出乎许平的意料,周芸放在秦淮河都是一等一的出色,在太平村简直就是凤凰落在鸡窝里,根本藏不住的。
渐渐的,到许府来的人越来越多,大多都是冲着美貌的女先生而来。
王七作为门房可谓尽职尽责。在许府呆久了,他也一改从前的唯唯诺诺,开始充分发挥自己的口才,帮少爷把那些不怀好意的家伙尽数挡在门外。
“什么,想请周先生过府指教?周先生只教幼儿,您老高寿啊?”
“高价聘周先生当西席?我家老爷才拒绝了三千两的红包,您准备出多少?”
“您家小公子上学,您要来旁听?哎哟那怎么成,您长得这么别致,吓着孩子们怎么办。”
“有人家丢了大姑娘,要把周先生带回去查查?你谁啊?山阳县的捕快?睁开你的狗眼瞧瞧,这儿是清河,我家老爷是新科的应天府乡试第三名举人!想撒野去别处,滚蛋吧你!”
王七一张利嘴,说得那些闲人牙根痒痒。许府已今非昔比,许平又“德高望重”,倒也无人敢撒野,多是灰溜溜逃了。
一时相安无事,只是周芸心里有些不舒服。
她呕心沥血地执教,却还是以美貌出了名。
许平则安慰她道:“你只带好学生便是,管那些闲人做什么?咱们用心教书,等孩子们会读会写,考过县试,父母们终会看得见你的心血。”
周芸豁然开朗,遂不再纠结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