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芸让巧娘监督孩子们自习,自己先回房梳妆了一番。
四人本已等的不耐烦了正要发飙,突然间闻到一阵沁人心脾的清香,齐刷刷地回头。
门口一名丽人,妆容华美衣着得体,落落大方款步向前,向他们施施然行礼。
“小女子见过四位官人。”
一双明眸,两排皓齿,细眉弯弯卧额檐,小巧鼻尖翘梁前。
白皙透亮的肌肤连腮红都盖不住,旁人是白里透红,她是红里透白。
许平见惯了她不施粉黛的样子,突然见到精心打扮过的周芸都有些惊艳,遑论那四位。
赵甲的口水直接滴到了地上,钱乙一边拿出手帕给大哥兜着,一边喉咙大动,吞咽的有些费劲。
孙丙倒是得了便宜,他本来就仰着头,鼻血正好流不出来,看起来稳如泰山,定力不俗。
李丁则有些不堪入目了,只能吭哧吭哧喘着粗气,喃喃自语着“好美好美”之类的话。
四人的猪哥样有点吓到周芸,许平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无奈地冲她眨眨眼,示意她别往心里去。
“四位才子,这位便是我东厢书院的首席,周芸周先生。”许平不得不自己开口打破沉默的气氛。
“目前负责给四岁到六岁的孩童开蒙,主要教授的是……”
“孝廉公,开个价吧。”钱乙打断了许平的话头。
“我们书院并不收费,如果你们家中有子弟需要……”许平一下没反应过来,以为他说的是学费。
“二哥问的是这美人什么价?”李丁不耐烦地说道。
许平的笑容慢慢消失,片刻后调整了一下坐姿,后背靠到椅背上,往下划了划。
周芸似是早有预感,叹了口气,站在一旁不说话。
“你们到底干什么来的。”许平冷冰冰地问道。
赵大满脸惊讶地看着许平,不可思议地问道:“孝廉公何必明知故问?”
钱乙使劲咽了口唾沫,啧啧作声:“周美人确实如传言那般不俗,孝廉公只管开价,我等绝无二话。”
孙丙拿手捂着鼻子,瓮声瓮气说道:“许孝廉若不好钱财也无妨。我今年新纳了三房小妾,虽不及周美人,可也都曾是头牌,三换一也不算亏待了你。”
许平忍无可忍,一拍桌子:“够了!你们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钱乙环顾许平略显简陋的书房,不屑地说道:“许孝廉还是山野乡村呆惯了,这种风雅之事有什么好奇怪的。”
钱乙话说的难听,许平却驳不得。
奴婢乃至妾室都不能算人,直如货物一般。文人之间互送侍婢更是常见,确实不算什么。
许平强忍怒气,不客气地说道:“若四位是为书院周先生而来,许某欢迎之至。若为什么周美人,还请回你们山阳风雅去!”
赵甲一拍几案:“许平!你莫以为你中个举人便有多了不起。我告诉你,家兄是山阳县令赵匡仁,家侄在知府门前做事。你一个偏远小县的乡巴佬,我劝你好自为之!”
孙丙也把茶杯往几上一摔:“给脸不要脸。”
钱乙眼珠滑来滑去,陡然一转扮起了红脸:“大哥三弟勿恼,许孝廉不知我等身份,稍有怠慢也可理解。”
又转头对许平说:“许孝廉,我们兄弟都是好交朋友之人。不如这样吧,你若不肯卖也成,便让我兄弟带回去赏玩几日。过些日子完璧归赵,自然也不会亏待你。”
许平只回了一个字:“滚。”
李丁大怒,正要破口大骂,只听门外李义说了一声,询问的意思稍浓:“少爷?”
许平第一下拍桌子他就已在门口摩拳擦掌了。
“送客!”许平顿了顿又补充道:“别吓到孩子。”
“好嘞。”李义推门而入,左右开弓提起孙丙李丁,飞速奔到门口,随手往沟里一丢。
又回头到书房,依样画葫芦,一手一个处理已经吓瘫了的赵甲钱乙。
四人摔的屁滚尿流浑身烂泥,哎哟哎哟叫个不停。
李义又好气又好笑,上前一人给了一脚,怒喝:“还不快滚!”作势还要追打,如撵狗一般。
四人肝胆欲裂,连忙忍痛爬起,连狠话都不敢放一句,连滚带爬地跑了。
王七不明所以,凑上来问李义:“开始我看少爷还挺高兴的,这是怎么了?”
李义左右看看,神秘兮兮说道:“他们向少爷要芸娘!”
王七闻言打了个寒噤,一边扫地一边摇头咂嘴:“要说他们运气真不错。要是碰上休憩日家里没有学生在,只怕不断点什么都不好意思出门。”
书房里,周芸站在书桌前,幽幽叹了口气:“少爷,是不是奴家……”
许平似是没听见,自顾自愤愤道:“这事怪我。原以为这些人好歹也是读圣贤书的,就算不成样子,多少应该懂些礼义廉耻。没想到他们居然厚颜无耻如斯,倒让你受委屈了。”
周芸已经渐渐习惯许平这种严以律己,宽以待人的性格。不知不觉间,她也慢慢变得豁达了,反而时常会劝许平莫太苛责自己。
周芸见他仍懊恼不已,便莞尔一笑直勾勾看着许平,慢慢转了个圈,提起裙角妩媚问道:“少爷,奴家美吗?”
许平一愣,明白她是不想让自己再纠结于此,便顺势把注意力全都放到了周芸的曼妙身姿上。
“美,美极了。”
“那便不枉奴家费神打扮了半个多时辰。”周芸嘻嘻一笑,凑过去亲了下许平的脸,轻声劝他:“莫为那些蠢物烦心。”
许平眉头舒展开来,笑着点了点头。
周芸这才放下心来,回房去做些准备——上课的时辰到了。
四大才子互相搀扶着,忍着屁股痛往回走。四人一路骂声不绝,却拿许平毫无办法。
清河县的举人管不了山阳县,山阳县的县令一样管不了清河的举人。
想起方才那铁塔般的汉子把自己当鸡仔一样拎起,四人便提不起报复的念头。
只好自认倒霉,准备回家找姬妾出气。
没走出多远,道旁忽然闪出一白胖男子。
那人冲赵甲拱了拱手,笑问道:“赵世兄可还记得小弟。”
赵甲仔细端详片刻,眼睛一亮:“你是陆三?”
白胖男子微微一笑:“不错,陆文才这厢有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