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老者转移了话题。
读书人呐,要有德行!
重七扫了一圈屋子,看到了九花目瞪口呆的模样,重七咧了咧嘴,朝她摆了摆手。
“你,你,很好,可有功名在身,是何身份?”老者气的胡子都歪了。
这时候九花举手了,站起来有点尴尬地说道:“先生,他是我刚收的书童。”
老者对九花点了点头,然后鄙视地看向了重七:“后生可畏啊,无名无分,无孝之徒也敢言必称圣人。”
“巧了,晚辈孤儿,就一野人。”
重七回答地不卑不亢。
良久。
“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老者又转移了话题。
就你穿的不伦不类的样子,还能是华夏人吗?
重七有点头疼,碰上了个硬茬子,老学究。
“道之不复,其器焉存?”
道都没有了,礼都崩了,还谈什么外在的修饰呢?
老者呆住了。长叹一声,拂袖而走。
这?玩不起了?
重七:“先生慢走!”
九花愣了一下,兴奋起来:“久久,你把老先生气走了?太好了!我们出去玩!”
“去哪儿?”
“别管了,你是我的书童,跟着本姑娘便是!”
书童也陪玩?重七很不理解。
……
当一桶桶的稀饭馒头装上马车后,重七知道了这是去干什么了。
可是你把施粥当做玩,这?让人气的想打人啊!
几辆马车浩浩荡荡出发了。
重七、小花跟九花同乘一辆马车。
几个仆从骑着高头大马,肩背箭囊乌弓,腰挎弯刀,前开路,后随从。
重七很不情愿,他想看大都的风物,更想看这里的情人……人情。
想我堂堂一八尺男儿,竟坐花轿……
重七算是见识了马背民族神经的大条了。
小花很紧张:“小姐,如果老爷回来知道你又去施粥,还气走先生,我就等着挨打吧。”
“莫怕,还有我呢,现在我当家!谁要是敢多嘴,割了他舌头!”九花盯着重七冷酷说道。
靠,管我什么事,你瞪我干毛线!我就那么像靠不住的人?
重七心里很不服气。
“小七,给本姑娘吟首诗来,就以本姑娘的善举为题。”
小七?有点小宠物的感觉!
九花变脸比变天还快,这会又挂上了笑容,笑得单眼皮都咪成了狐狸眼。
“吟不出来,你就滚下车去,跑着吧!”这会又寒冷了,冷的像寒夜里弯钩月。
你不去学川剧可惜了,真的!
重七闭眼,一副思考状。
“嗯,啊,哦,没灵感!”
九花:“滚……”
重七:“等一下,有了!”
诗是那么好写的吗,有那才情我还待在你这!
擦了擦额头的汗,重七又闭上了眼睛。
“嗯,一辆马车二马拉”
“啊,三个人儿车中坐”
“那,四个轱辘呜呜跑”
“呢,不谈感情夸心肠!”
说完之后的重七,大喊一声“好”,自顾自地鼓起了掌。
两女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重七。
总算是待在车厢里了。
“你去那边坐!”小花一巴掌拍醒了重七,蹙着眉。
重七坐车就犯困,头眼看就歪到小花肩膀上了。
醒过来的重七,两眼惺忪:“哦”。
说完就起身到了九花那边,继续抱着膀睡了起来。
小花再次刷新了对重七的三观:这人不但变态、无赖,还傻!
九花竟然红脸了,并没有感觉被冒犯……
终于到达地点了。
是东城门的齐化门。这里跟文明门城墙根下一样的惨景。
巍峨的城墙,把草根们跟城里的繁华隔开了,城里的人从来没有向往城外的世界,而城外的人怎么也进不到城中去。
城墙里的世界又与城乡结合带的村落有着明显的差距。
天很高,云很淡,烈日当空。路边的树纹丝不动,蝉鸣声都带上了惨烈。
随从组织起了长长的队伍,过一段时间就喊一句:朝廷左丞相千金,有好生之德,今日施粥了!
九花跳下了马车,来到施粥的马车上,摘下了头冠,开始分发起馒头来,小花则是盛粥。
重七不想看惨景,就说晕车晕的想吐,还恶心……躲在车厢里睡起了大觉。
……
“这粥有毒……扑通”说完一个小厮打扮的人就倒地不起,嘴里还吐了几口白沫。
“扑通”又一个小厮打扮的人倒下去,手里还拿着一个咬了一口的馒头。
紧接着从灾民队伍里出来了几个人,脸色惶恐,俯身探了探倒地人的呼吸:“走,快送去城里!”
人被送走后,灾民们开始乱了起来。
“怎么还死人了?”
“这什么左丞相也太不当人臣了吧!”
“下毒害我们做甚,是怕我们在这里碍眼吗?”
“肯定是,简直就是狗官!”
吵吵闹闹的声音越来越大。重七不得不下车了。
几个青衣仆从抬着两个面色发黑的人匆匆路过自己,走向城内。
前面随从们护在马车旁,阻挡着愤慨的人群。
小花在哪里迷茫着:“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九花被群情激愤的灾民们指指点点着,眉头紧蹙。
重七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施粥的车驾上:“怎么回事?”
九花从发呆中缓过神来,随即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放心,让我来处理吧!”重七拍了拍九花的肩膀。
九花一怔,脸上又飞起一圈圈红晕。
“嗯哼,乡亲们,请静一静,听我说!”
“你谁啊?”
几个鼠头鼠脑的家伙,一看人群慢慢冷静下来,警惕地看着朱重七。
“我是谁不重要!”重七眼神冰冷地看了这几人一眼,“这么简单的事情大家怎么看不明白呢?”
人一旦冷静就会听得进言语。
“我先吃口馒头”重七随便挑了个馒头,一口咬了下去,嘴里咕哝着,“再喝几口粥”。
须臾,等待咽下嘴中饭后。
“我没事!”
“请大家再仔细回想一下,一个人吃了毒药,脸色会接着发黑吗?”
此时人群中已经开始讨论起来。
“大家再想想他们的穿着打扮,是我们逃荒的样子吗?”朱重七趁热打铁。
“这位姑娘来这里已经多次,大家不去感激也就罢了,反倒怀疑,岂不是顺了小人之志,寒了善者之心?”
喧闹的人群停止了骚动,都低下了头,这位同胞说得对啊,自己还是人吗?
“就是就是,这位姑娘,对不起了!”一个声音响起。
“等灾情过去,如果还能活着,俺老汉天天给你烧香!”又一个声音说道。
烧香?感觉有点瘆人啊。
“就是,谁说朝廷都是狼心狗肺之徒,你看这左丞相就不错!”
“就是就是。”
人群中又开始随声附和起来,人声鼎沸。
重七朝九花点了点头,而后咳嗽一声:“大家维持好秩序,继续领取物资吧。
跳下马车的朱重七觉得这太小儿科了。
这种雕虫小技,跟孩子玩过家家一样幼稚。
但是对方明知道这就是小儿科,偏偏就是用来恶心你,就是用来捕风捉影呢?
重七不去管了,恶心就恶心吧,朝堂之上阳谋阴谋不是我这个草根管的了的,咱也玩不起啊。
嗯?队伍中间怎么聚成堆了?过去看看吧,免得再出什么幺蛾子!
重七的穿着,在草根门眼里并不是异类,因为草根门也是节衣的穿法,遮不住身体,再加上他手里还攥着一个馒头,还是古铜色的皮肤,妥妥一个兄弟形象。
近到队伍中间,重七看到一个30岁年纪的男子,带着破方布巾,目光深邃,气质坚韧,正在手舞足蹈演讲着。
有点眼熟啊,只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啊。
“天下无道、民不聊生,明王即将出世、弥勒佛即将降生,来拯救世人!”气质男言语铿锵,有力量。
他环视四周众人,一手握拳。
“弥勒佛下世,天下大同!凭什么狗皇帝能后宫佳丽三千,山珍海味不断?凭什么?”
气质男下巴微抬,眼光凌冽。
“兄弟们!进入白莲教,咱们一起有吃的、有钱花。弟兄们!谁欺负你,就是欺负我们白莲教,兄弟们不答应,我更不答应!”
他义薄云天,慷慨激昂。
周围一片安静。
俄顷。
“我要加入白莲教!”一个眯缝着小眼睛却光芒四射的汉子说道。
重七呆住了,现在就有水军了吗?
“真的有吃的吗?”周围人群中开始动摇了。
“有,看到那施粥的了吗?听说他就是白莲教教徒,据说还是朝廷大员!”
“你想想连朝廷大臣都信他们,咱们为什么不信?”小眼睛继续鼓动着大家的情绪。
“大臣为什么信?狗皇帝残暴无情!弥勒佛明王即将降临!”
气质男最后定调道。
“干!不过得让我有地种!”
“干!”
“干!”
……
重七张大了眼睛,这气质男简直是个人才啊!
“嗯,小兄弟你也要……?”
气质男话说了一半,顿住了!
“我们认识?”重七感到这人似乎认识自己。
“天下之大,相仿之人甚多,看到你竟让我情难自已,我那饿死的兄弟与你八分神似啊!”气质男正了正斗笠说道。
重七:“……”
脑海里油然而生一副悲凉的画面:自己的脸立在供桌上,前面的香火缭绕着青烟……一片白色的圣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