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丞相府。
后覃房,丫鬟用餐处。
莺莺燕燕,花红柳绿,好不热闹。
原本朱重七该是去隔壁男仆间的,他说自己怕生,死缠着小花来到了这里。
重七一路上魅力飙射,抿嘴轻笑,含情脉脉,用自以为是的谦谦君子形象,出现在这群及笄少女们面前。
只是场面有些冷淡啊。
她们个个看流氓变态的眼神是怎么肥事?尤其那个叫小叶子的,你惊讶就惊讶吧,还“哼”了一声,是个什么意思呢??
难道是我不美,还是你们太美??
不管怎样,重七心里是畅快的,满园春色,算是过了眼瘾了。
饭菜简单却也可口。
原主的记忆里,小米粥加大肉包,再配上咸菜的生活,那简直是梦里才能有的。
他很小就是放牛娃了,挣点钱全当租子了。主家供的饭菜清汤寡水不说,还只能七分饱。所以他跟小伙伴们经常土里刨食,挖点野菜根,摘掉野果子,再垫吧垫吧。
肉吗?朝廷控制铁具下,野味碰运气;家畜、家禽很多富农都养不起,那是地主家才有的东西。
家里人过的就更凄苦了。三成靠米,四成靠挖,剩下的三成想办法,想不到办法就躺。
吃的都是煮的稀烂发酵的东西,这样既好吸收,也能顶饿,还能拉出能够当做肥料的屎……
说到屎,在古代草根眼里真是好东西,养的狗能吃,还能还田……草根家里哪有什么厕所,天地为厕,甚是豪横……
我们的农耕文明历来精耕细作,可再怎么精耕细作,也是很野性的。最好的肥料就是用人屎跟泥巴活好晾干,再打碎后撒到地里。
牛屎更是好东西,草根门家里的茅屋屋顶、墙壁大都用牛屎糊,到了冷天还能做燃料……瓦片?那是地主家里才能用的起的东西。
重七重八他们小时候用手捡过牛粪,捡到一块就像宝一样,高兴的合不拢嘴。
草根家里的女孩们,除了做点针线活补贴家用,就是做使唤丫头了,稍微大点就嫁人了,嫁人的时候都不知道什么是情……
印象里嫂嫂王氏很早就嫁过来了,嫁过来的时候还哭哭啼啼,当着当着,从小媳妇变成了大媳妇,也不过才二十四五。
自己的大姐二姐也是很早就外嫁了。养不起,又不舍得卖,更不舍得成为丫头被糟蹋,也只能嫁人了。嫁人后……哎,就又是一些故事。
穿的方面,女孩尚能遮体,只是布丁摞布丁,男孩就嘿嘿了,一年四季的清爽……冬天草根门家里共用几条棉裤,谁出去谁穿……
还有一年到头的虱子……
有啥也别有病,有病就等死吧……
死了倒省心了,活着的草根门犯难了,啥都没有,怎么葬……
好点的大家族的草根崛起了,又成了下一个地主的好苗子,不成为不行啊,同行们容不下你,跟你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草根门被逼急了,易子相食之际了,不能干等死啊,起义吧。
可还是同样的问题,成功了,又成了下一个地主。
却总说草根阶级的历史局限性,局你妹啊。古往今来的历史很少有拿草根当人的……
历史早已变成了小姑娘。
直到一个神人出世,各路牛鬼蛇神才偃旗息鼓。
朱重七的喷子灵魂又附体了,一个没有信仰的人,于社会毫无意义的人无能狂怒了……
朱重七忆苦,却没有思甜,只是原主娇吟病附体罢了。
有时候他自己也觉得自己能力很有限,前世都没活明白……
他要找点存在感,他要向整个世界开喷……
迷茫的朱重七,突然就觉得他身上到处是枷锁!
他要来了剪刀针线,跑到了一间空房子,“唰唰唰”把自己的袍子剪成了几块布。
拿起两块十字型布片,拿来针线,很大气地用针线一串,一件简单的体桖诞生了。
剩下的布料,他又比量着自己的腰和屁股做了条裤子。
本来想做个长裤,经验不足,成了五分裤……
就这样吧,漏点就漏点吧。
对了还有发型,一剪子下去,束发没了,清爽!
现在他看到自己,似乎没那么讨厌了,觉得有存在感了。
小花在外面已经喊了很多次了,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终于重七出山了。一脸冷峻。
小花看到重七的样子,下巴都掉到了地上……她揉了揉眼睛。
“啊”大叫一声,她侧头闭着眼睛,仿佛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走吧,去书楼。”重七毫不在乎地说道。
“你,你……哼!”小花嘟着嘴,说完就快步在前了,生怕与重七为伍。
肤浅呐,哎,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啊。
重七感叹着跟了上去。
……
三进的院子里,靠近水池的地方有一座二层的红木书楼,名曰“德行”楼。
水池里,有一座状似荷花的石头,上面刻有“清廉池”三字。此时池中莲叶何田田,一片花红洁白,美不胜收。
德行楼的一层是书房,二层是阁楼。
离着书楼老远,一阵铿锵沧桑的声音就飘荡在书楼的周围了。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
“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
“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
“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
“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
“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老者苍劲有力的声音如同黄钟大吕。
原主只会三字经、百家姓,而前世的朱重七记得最清楚地就是儒学核心思想是“仁”,其余的又是知道个大概……
什么都大概差不多,这样的人大概差不多也就存在感稀薄了……
原主加上一个现代人的力量也知儒家文化一个大概,重七有点无语。
“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吾辈先省吾身,有德有行,否,则如乡野匹夫,一生碌碌……”
重七听到这里火气腾地一下上来了,乡野人吃你家大米还是挖你家祖坟了!
他进门弓腰拜曰:“先生,恕晚辈无理了。”
老先生头戴纶巾,一身青灰色长袍,精神矍铄,红褐色的胡子修剪的整齐光滑。
看到重七此时的装扮,露出了一副咬牙切齿的神态:“无妨,无妨,何事?”
“晚辈朱重七,乃滁州一匹夫,有一事不明,还请老先生多多指教。”
“敢问先生,乡野匹夫是民否?”
朱重七问。
“然!”老者回答地干脆。
“圣人曰:‘人人皆可为尧舜。’亦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晚辈看来,圣人皆说平等,何必轻言乡人?”
老夫愣了片刻:“绝无轻视,只是类之不当,是老夫浅薄了。”
这是来找茬的吧,老者手捋胡须,上面的光映得整张脸都带上了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