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节 松锦大战
皇太极曾分析过天下形势,他认为:取北京就像砍树,必须从两边砍,并且如果要拿下山海关,就必须拿下关外四城(锦州、松山、杏山、宁远)。
所谓“两边砍”,一边是李自成、张献忠的农民起义军,一边是皇太极的清军。仔细一想就会发现,皇太极这个分析准得离谱。若是只有李自成闹事,明朝是可以解决的;若是只有皇太极闹事,明朝也是可以解决的,偏偏这两人一起闹事,就没办法了。
这次皇太极打算不走山沟子,直接硬碰硬,打锦州。这是赌尽明清国运的一场战斗,成王,败寇!
战斗从崇祯十三年五月清军围攻锦州开始,此时镇守锦州的正是辽东名将祖大寿。
这次祖大寿估计是吸取了上次大凌河之战的教训,对皇太极说:“我准备了两三年的粮食,随你怎么围。”
皇太极杠上了:“你能吃两三年我便围你两三年。”
当然,这是瞎扯,据说当时皇太极已经得了重病,不能久待战场,于是将围困锦州的任务交给了多尔衮,自己回沈阳养病去了。因为清军远道而来,一时攻锦州不下,如果明朝援军到来,那结果将难以预测,再加上八旗军擅于野战,所以皇太极的意思是速战速决。
祖大寿不愧为名将,察觉到了这一点,认为:逼以车营,勿轻战。
崇祯十四年,洪承畴来了。洪承畴的兵,有十三万,宁远总兵吴三桂、玉田总兵曹变蛟、山海关总兵马科,基本上辽东各镇的总兵全带来了。这十三万人,是明朝的老本。
清军包括蒙古部队、孔有德的部队,大概十万。济尔哈朗、多尔衮、多铎,几个能打的也全带来了。
洪承畴并未马上投入战场,而是将部队驻扎在宁远,以观望锦州的态势。洪承畴也不愧为名将,在战略思想上跟祖大寿取得一致,他认为:只能守而兼战,绝不能孤注一掷。
但是,此时兵部尚书陈新甲以粮饷艰难为由,催促洪承畴速战速决,同时崇祯也下了死命令,尽快解决战事。
之所以这么着急,是因为实在没办法,此时国内正被李自成、张献忠搞得天翻地覆。
四月,洪承畴到达杏山与清军接战,明军的先锋是吴三桂。在吴三桂的冲击下,清军失利,明军首战告捷。
听说首战失利,皇太极也顾不上病痛,骑马赶回战场。据说,走了一路,鼻血流了一路,日夜兼程五百里。张献忠最快也才三百里,皇太极真是太折腾自己了。以汽车八十公里的时速来看,皇太极相当于开着汽车流了三个小时的鼻血。但皇太极是没有汽车的,给他一匹好马,除去中途换马的时间,假如骑的是汗血宝马,有五十公里的时速——皇太极至少流了五个多小时的鼻血。
这个流量,可以拿桶接了。
皇太极到达战场后,稳住了局势,也顾不上鼻血,立马登岗观望明军阵势。看完后,发出感叹:“人们都说洪承畴善于用兵,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我们的兵将一定要小心。”(人言承畴善用兵,信然,宜我诸将惮之也。)
七月二十六日,洪承畴率十三万人驻扎在乳峰山,打算居高临下。终于,这位看似毫无破绽的名将露出了破绽,也正是这个举动,改变了战争的走向。
见明军首尾不能顾,皇太极下令,包围乳峰山,并命阿济格攻打塔山和杏山,截断洪承畴的粮道。
皇太极的速度太快,总兵曹变蛟放弃乳峰山,主动来攻皇太极,打算为乳峰山的明军突围争取时间。
但围是突了,突完就跑了——带头跑的是大同总兵王朴。
突围这事大都是在深夜,夜黑风高,估计当晚也没月亮,伸手不见五指。“各帅争驰,马步自相蹂践”,王总兵能在这种情况下辨清方向,方向感不是一般的强。
幸运的是吴三桂也逃了,跟王朴不一样,吴总兵多少还是有点职业操守,他还会回来的。到头来这么群人,没突围多少,反倒自相践踏,基本上都没跑出去。而一边争取时间的曹变蛟大败,自己也受了伤。
与此同时,吴三桂重整兵马,率军来援松山,中了皇太极的埋伏,也被打败,退回宁远。洪承畴带了十三万人,经这么一折腾,折去三分之一。
九月,皇太极病重,再次撤离战场,留多铎、豪格守城。
洪承畴试过突围,失败,只得退回松山。崇祯听说洪承畴被围,马上派兵救援。十二月,洪承畴听说援兵来了,点了六千人马再次突围,再败,退回松山城。
此时锦州被围,祖大寿不怕,他有粮。松山被围,洪承畴很怕,他没粮。眼看大凌河的惨剧又要上演,大多数明军都投降了清军,有些明军逃往杏山,中途中埋伏身亡。
崇祯的援军本来就是意思意思,意思完了就没意思了。
松山被围了半年。
崇祯十五年二月,松山副将夏承德见大势已去,把自己儿子送去清营当人质,打算和清军来个里应外合,十分有诚意。
三月,松山城破,曹变蛟、王廷臣等被杀,洪承畴被俘。
洪承畴被俘后,大义凛然,挺起脖子,就等一刀。
皇太极说:我不杀你。
洪承畴说:我不会投降的,不杀我,我就自杀(绝食)。
消息传到北京,崇祯感动得两眼泪汪汪,真是忠臣啊,又是给洪承畴烧高香,又是料理后事。但紧接着,崇祯就接到了第二个消息——洪承畴投降了,一抹眼泪鼻涕,气得脸都绿了。
其实洪承畴是真打算捐躯的,奈何皇太极惜才,把洪承畴劝降了。有人说是皇太极的老婆出面劝的,也有人说是范文程出面劝的,但不管怎么说,大明蓟辽总督、征剿农民军、被大家寄予厚望的名将洪承畴,投降了!
骂他的人很多,理解他的人很少。
后来清朝修《明史》,专门弄了个《贰臣传》,大名鼎鼎的洪承畴名列其中。生前风光无限,死后极尽凄凉。所以说,何必呢?若当初咬咬牙,坚定一点儿,一切不就都过去了吗?
洪承畴投降后,驻守锦州的祖大寿也率军投降,这次他是真投降了。从此,明朝在关外的土地仅剩吴三桂镇守的宁远。
天启二年,孙承宗开始部署防线。
崇祯十五年,宁锦防线宣布崩溃。
磕死了努尔哈赤,磕了皇太极十六年,够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