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人算不如天算,天命不可违。太后那天被皇上气倒以后就没再起来,万历四十三年四月初七,七十岁的太后崩了,太后在弥留之际趁着回光返照,再一次逼着皇上当着几个一等重臣的面答应她,大军得胜回朝之日就是福王离京就藩之时,皇上悲痛的当然立即答应,君无戏言,福王离京就藩已无任何回旋余地。当日皇上下旨大明行国丧三个月,天下臣民俱着素服,禁舞乐,禁嫁娶,严禁一切娱乐,并由兵部尚书王象干代替太子,执行原定于二十日的剿匪计划,太子与福王全部留京,待七日后给太后扶灵。
整个大明京城处于静默中,就连街头摆摊小贩儿都得和顾客窃窃私语。紫禁城内不时传出来的哀钟和诵经声,是现在街上人们耳朵里能听到的唯一最大动静。
对于平头百姓来说,此时的京城就像风平浪静的海面,毫无一丝波澜,可在朝廷里,大部分人已经敏感的感觉到了即将到来的惊涛骇浪……
次日,太监庞保战战兢兢的侍立在福王府密室门外,直到披麻戴孝的福王和葛剑新进入后,他才长出了一口气。
郑贵妃从昨日起就一直忙着张罗后宫配合着处理太后的后事,直到今早回来后,才终于把积压了一整日的怒气发泄了出来“老太婆!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这个时候死!”
葛剑新马上走上前,伸出一指比了个嘘的动作道“娘娘保重凤体!此时更要小心行事!”
披麻戴孝的福王坐在旁边生着闷气道“还行个屁事啊!那废物和我七日后都要留京扶灵如何行事!”
葛剑新看着失态的郑贵妃和垂头丧气的福王,怀疑起自己当初跟着这两人是不是个错误,但瞬间葛剑新就恢复了理智,如今已没有了回头路,只能继续往下走或许能柳暗花明也说不定。葛剑新立即调整状态,大脑飞速运转,一炷香后,葛剑新紧皱的眉头终于打开了,他恢复了常态道“娘娘,福王殿下,我们还有机会!”
郑贵妃和福王听到后立时抬起头看着葛剑新,异口同声的问道“什么机会!”
葛剑新梳理了一下思路道“机会就在扶灵那天,只要我们把刺客放进扶灵马队里,依然会有机会做掉太子,我们如今还有七日的时间,现在马上把刺客重新安排,同时派人把黄台吉他们叫回来都来的及,在扶灵路上配合行动,一样和当初的计划没差别,只是换了时间和地点!”
福王听到后激动的就想扑上来抱住葛剑新,但郑贵妃瞬间就恢复了理智,她率先发声打断了福王将要表现出的更加失态,道“好!很好!葛大人!你不愧为福王的第一谋臣!将来福王继位我们定不会负你,现在本宫命你即刻出宫安排相关事宜!”
葛剑新这一刻已将新方案在脑中过了一遍,有个新问题也随即出现了,他分析道“娘娘,福王殿下,此一时非彼一时,这个刺客当初肯同意加入只是为了杀掉仇人叶向高,因为杀了太子可以让满朝文武迁怒于叶向高,然后逼叶向高下台,叶向高下了台,没有了朝廷的庇护他就可以轻松的杀掉叶向高报仇。而这次扶灵是皇上的旨意,即使他在扶灵路上杀了太子也对叶向高没有任何伤害,他肯定会想到这一点,没有了叶向高这个筹码,我怕到时他不肯做这事啊!”
福王听后历声道“你去跟他说我们给他银子,给他做大官!要什么给什么!”
葛剑新闻言后立时头顶一支乌鸦飞过,他实在是无法言语,心道这杀头掉脑袋的事你说给人家银子,那也得人家有命花啊,你当别人是傻子吗?你说太子是废物,我看你也比他强不到哪去,此刻的他更加怀疑自己站错队跟错人。
郑贵妃此时显出了老辣,未等葛剑新如何想出委婉的措辞回答福王,她接话说道“这种人用普通手段是不行的,除非是自愿或被逼无奈……,葛大人你去和他讲本宫可以答应他,只要福王继了位,我们一定会把叶向高交给他!另外,本宫想知道他有没有什么家人在京城?”
葛剑新马上领会其意答道“娘娘圣明!只要叶向高的筹码还在,我相信他一定会去做。不过蔡大湾老练的很,这个承诺即使娘娘亲自对他说,他是否接受我说不准。至于他的家人,现在都在漠南草原,现在去找他们肯定是来不及了,不过……”葛剑新此时想到好像蔡大湾对客栈里那个长相酷似李如松的张差关心的很,但自己又没有十足的把握。
“不过什么!快说!”福王接话问道。
接下来葛剑新就把张差的来历和与蔡大湾的关系说给了郑贵妃和福王。
郑贵妃左思右想了良久,最后确定当前唯有这一个办法再无他法,只能搏上一搏,死马当成活马医,既然蔡大湾是个有情有义的人,那么就赌一把,用张差这张底牌来赌蔡大湾的忠义,于是下定决心道“你立刻去把蔡大湾和那个叫张差的带来本宫这里,注意要错开时间,不要让他们两个接触,我会让庞保配合你带他们入宫,如果蔡大湾不肯来,那就告诉他,在天上再与张差相聚吧!”
葛剑新从福王府里出来后立即派人去接张差,同时他让人通知靳窦海赶紧安排调整计划。靳窦海也知道火烧眉毛了,亲自在八仙楼等着羊昭去找付天恩。午时许,付天恩是被羊昭生拉硬拽过来的,不是付天恩不愿来,实在是他这两天为准备出征大军和太后灵柩随行车马忙得焦头烂额。
进了雅间,羊昭直接把付天恩按到了椅子上,付天恩皱着眉头道“我说羊老弟啊,这时候喝哪门子酒啊,我那正事还等着呢,等忙过这阵子我肯定好好陪你!再说你光禄寺也得为太后的后事忙活,你这时候跑出来要是耽误了正事,到时你们靳大人还不得治你的罪!”说着就要起身。
羊昭再次把付天恩按到椅子上道“付大人!别!别!别!再忙也得吃饭啊,来来来,小弟敬你一杯!”
付天恩看这架势脑瓜子也转的快,挡下递过来的酒杯道“羊老弟,你今天是有事吧?有事就说事嘛!能办的我给你办不就得了嘛!”
羊昭此时也终于放下酒杯,笑着道“还是付老哥懂我,我今天还真是有点事,上次不是跟你说让我表叔跟着太子出征吗?今天老弟想求你别让他跟着出征了,让他七日后跟着太后灵柩车驾吧!”
付天恩闻言后顿时感到了蹊跷,问道“这是何故?跟着出征大军才有赏钱,跟着办丧事哪会有赏钱啊!”
其实羊昭早估计今天可能得摊牌了,搪塞道“这不是想让我表叔多在太子面前露露脸嘛!太子不出征了,我表叔跟着大军没用。”
付天恩更加怀疑的反问道“你表叔就一牵马的想在太子面前多露露脸?”付天恩越想越感到蹊跷,越想越感到事情不简单,随即起身,边向门口走边头也不回的道“羊老弟,我还有事!咱们改天再聚!改天再聚!”
在付天恩正要拉开门往外迈步时,门口突然出现一个人直接把他推了回去,他踉跄的倒退几步,站稳后定睛一看,面前的这个人竟是光禄寺卿靳窦海,他震惊纳闷的再回头看羊昭,只见羊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丝毫未动,同时还冷冷的盯着自己。
付天恩震惊的指着他俩,只是一个劲的道“你们……你们……”
此时靳窦海出声了“付大人,这个事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除非你不想要命!实话告诉你,那个人根本不是他表叔,他是派来杀太子的,不管你做不做,这个人都会去做这件事,不信你等会儿回去看看他还在不在!你也别想着找谁去告发,若你不答应先不说你今天能不能走出这个门,就算你今天出去了,你自己琢磨琢磨,太仆寺里有你亲笔给他入册的记录,他身上还有你给发的驾牌,你在太子他们那里能说的清吗?另外我再提醒你一下,你觉得做这件事谁的受益最大,你觉得你告发以后我们会放过你吗!所以我劝你不如就此跟着我们上这条船,现在就两条路,一条是死,一条是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你是聪明人,该怎么抉择给你一柱香时间考虑,我没太多时间!”说完,羊昭搬过一把椅子让靳窦海就坐,俩人开始当他不存在一样的对饮起来。
付天恩闻言后如五雷轰顶,立时双腿直接瘫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脑中除了刚才靳窦海的几句话完全就是一片空白,此时的他已经基本丧失了思考的能力,靳窦海说的对,他现在除了跟着他们再无活路,他后悔的心道我小心一世,怎么就会走到了这个地步……
一炷香的时间似乎今天过的特别快,只听靳窦海冷冷的问道“付大人,想清楚了吗?”
付天恩坐在地上耷拉着脑袋应道“你们说我还有的选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