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4章 危中自有机
"这匣子里,到底装的什么东西?"
"混帐东西。"
"……"
"你活腻歪了?切记阿爷说过的话!"
"知道啦一一"
"复述一遍。"
"知道了。"
"……来吧,咱爷俩路上有个伴。"
"别介!老幺尚未娶亲呢…欲戴王冠,必受其重。"
"对喽。老幺真叻,说到点子上了。比阿爷出息。会有大出息的……"
"喂。老头,别睡。一一阿爷您别睡,求您了!"
"砰,哐当一一"
猛烈的声响,自外边轰涌而来。
门被冲开,摇摆的声响。
屋内二人同时一愣。
惊坐起!老头咬牙率先冲锋。
蹒跚的身姿模糊了眼眸,老骥残念尚志在万里!
门外有人比他冲得更快。
只不过是冲闯进来。一左一右站定。左的那位眯眯着眼,右边那位则高仰着头,都是一副不可一世,嚣张跋扈的欠揍模样。
老头心想,这就奇了怪了。
好端端的,怎么两个下等奴隶一样的狗奴才,居然来到这里舞刀弄棒。这是要做甚?
瞧着两把明晃晃的刀,交叉架着。老头手里多了两截板砖。
呼的一声砸了过去,起势倒是很猛,却没扔远,落在半道泥地。没啥响动。
那两人也不恼。
眼皮子都没抬。
这分明是赤果果的蔑视,老头脸上有些挂不住。
呼的一声里,又是一块板砖丢出去了。
"你们破门闯入,干什么呢!给老朽滚出去!"
众人一阵哄笑。
嗬,院门内又多了四个。一样的赤膊持刀,一句话也不说。
明晃晃的,六刀三叉。风过,刀吟啸。两面各有一道血槽,残留暗红斑斑点点,层次不一,显示着它有故事。
这院里自是不会有酒招待这群破门而入的家伙。
嘿,老头气啊。
第二块砖半空中滑过一道弧线,又掉在地上。骨碌碌的,这次好歹掉地之后翻了几个个儿。
一众狗贼!老头捡起了第三块砖。这一次,他憋抑了很久。那截砖头不偏不倚终于砸中了,砸中了一一赤着的一条背脊。
"哎哟哟,爷……"。
嗯?哀号声拖得很长,那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后边含混不清叫着又是什么?
怎么回事?
余琛这回也看清楚了那人,门槛当中被摁跪的那黑壮个就是老大那厮。他立马冲到院落当中,伸出手臂示意都别冲动。
他冷静,有人比他更冷静。
静肃的可怕。
一尊大胡子,闪现门口。满脸横肉。
胡子是浓密络腮胡,头肥、颈圆、腰背宽阔。
嗯哼,这尊大的就不一样,显得文明多了。他的手里没有拿刀,他用鼻孔发声,用脸颊呼吸。
满脸的横肉鼓噪不息。主子没给足银两?
那些嚣张跋扈的赤膊刀仆,眼睛齐刷刷望向门口,齐刷刷的躬身行礼。
"黄教头!"耐特长老宅院的护院教头,黄二。
老头瞧了一眼,也不招呼。
沉默,就你会?
初打照面,余琛顿觉此人好重的煞气,非善类。
有那么一瞬,空气如同凝固了一般。
鸦静无声里,先行进来众人竟又是齐刷刷望向门外,齐刷刷跪地拱迎。
一一面目威严的一名老者,这才负手而入。
棱线分明的发髻,横穿的那根发簪晶亮澄明。一袭长袍更是端贵慑人。
老者一步一踱,宛若逛荡后花园。
众仆从腔开齐声,如唱诗班歌咏。"古德千户耐特老爷福安。"
整饬的特有道行那样,还法力无边呢!
马老阉稍一愣,自然也得躬身拱手。只是那手,拱得略低;那声,虎头蛇尾。不是那么情愿。老气横秋摆谱架那样……哎,谁让人家出自世袭的土千户家族呢。
"马猪匠。"
…老头没应。
古德耐特长老面露愠怒,又是一声"马猪匠"。
这次,老头有了反应。
"咳…咳咳……"叽里咕噜含混里一口浓痰呼啸而出。
嘿,细看地面上不见,去哪了?
左前方一瞧,那里一坨鸡粪。往右扩大半径搜寻一一好大一只肉蜗牛,一块残菜叶而已。
我去。蓦然低头,
左边鞋面惨不忍睹……
"马猪匠!"
挺身而出,"吾家姓马,主要是劁牛。"
耐特长老依旧面色寒凝,大喝道:"马老头?你好大的胆子!"
"耐特长老如此兴师动众,不知有何见教?"老头脸色居然显得好看了一点。
针锋相对?
一向谨小慎微,老头今天这是怎么了?
余琛暗自担心。
"嗯?不对。"耐特长老摇摇头。不是那个味。
余琛专业滚刀廿年,阅人无数,见状立马近前补刀,"古德千户耐特老爷,您一路辛苦。还望指教。"
"嗯,嗯。尔等记住吾家姓古德,名耐特老爷。小白长老也是长老不是?
你马老劁哦,好歹也是梅花坞的老人了。康藏高原的秃鹰下没下蛋,孵没孵小崽子,你丫一瞅即明,眼下这情形你看不出来吗?"
小白长老?
……
余琛差点没乐出声。白长老本燕赵故地人氏,六旬开外。堂堂八尺沧州客,成了古德耐特长老口中的小白长老。呵,血脉宗族Buff…
大佬那厮跪倒在地。
不,这会已是躺倒在地。因为老头那块砖头飞出去裹挟着前两次的愤忿,不可小觑。
"左右何在?把这淫贼狂徒弄醒。"耐特长老抖擞袍襟,颐指气使。
瞅着这阉劁匠他就来气了。这马老头仗着年节进献畜宝,古德莫尼及莲姬夫妇这鞭那瘪更是胡吃海塞,早晚得出问题。哼,今次得好生敲打敲打马老劁,豆包也是干粮不是?
"阿爷,救我。"
"老爷饶命。"门口哭哭啼啼着又被推进了一个,模样俊俏的丫头。那眼,生得极是水灵。秋水汪汪汪凝眉,我见犹怜。
老头看到这跪倒在地的一左一右的一对,明了七八分。
"畜生。"
"狗贼。"
"狂徒。"
……
耐特长老摆摆手,众随从这才停止叱喝喧哗。
"嗯哼。马老劁你看这事如何办呢?这情况啊,还是留了一面,要不然就直接把他送到莫尼老爷那里?"
事发突然,老头能怎么办呢?
如何是好,背过身来,走来行去。
搞不好包括老幺满门都得受牵连。杀头倒远未及,阉劁手艺就此与马家无缘?
"不知古德老爷有何高见?"余琛拱手行礼。
"作奸犯科,自然是依规矩办事。马老劁,本老爷还是那句话。你也是这里的老人了。沉塘?浸猪笼?熬灯油?外加削除从艺藉格,有的选嘛。"
"嘿嘿嘿……"黄二的肥膘在摇颤。
"哈哈哈一一"众仆从自然更不能落下声势。
"耐特老爷说得极是。只是我老马家,哎……只有这么一个可堪传承的人了。"
"不是还有个吗?"耐特指向余琛,"叫什么来着,老幺?整个河谷,还有高山都能听到你马老劁的嘶吼。老幺不是傻子了嘛。"
"托耐特长…额,托耐特老爷洪福,只是老朽已残年风烛恐不久矣,舍此求远怕是时不我待。哎……"
"嗯。原来如此,却也情真意切分明在理。本老爷可是一而再的关照你,爱护马家。老爷我争取,上上下下再努力争取一下。做不成你莫要怪我就是。
明天即是莫尼老爷同长老们堂会的日子。
明天行吧?"
呵,条条蛇皆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