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生子当如扎兰丁
原来,就在蒙古大军全速逼近八鲁弯的同时,扎兰丁的阵营内部发生了内讧。
话说八鲁弯的战事刚一结束,面对着堆积如山的战利品,扎兰丁及其部下们陶醉了,禁不住一次次地欢呼、雀跃。在第二天的庆功会上,因为争夺一匹蒙古骏马,阿明灭里和阿黑剌黑两位将领互不相让,直至大打出手,在争斗中阿明灭里还用鞭子狠狠地抽打了阿黑剌黑的脑袋。眼看着阿明灭里如此过分的行为,扎兰丁却没有下令处罚阿明灭里,因为扎兰丁是阿明灭里的女婿,他自然不肯向岳丈问罪,自觉不自觉地偏袒了阿明灭里。
盛怒之下的阿黑剌黑带着自己的四万兵马连夜出走了;另一支队伍的主将——阿匝木出于对阿黑剌黑的同情,也领着他的古儿部族人离营而去。
转眼之间,扎兰丁好不容易才集结起来的这支十几万人的复国队伍,便分崩离析,各奔前程了。
此时,在扎兰丁身边只剩下了阿明灭里的一支军队。扎兰丁深感兵微将寡,自知不是成吉思汗的对手,慌慌忙忙地从八鲁弯把军队撤回到哥疾宁,准备再次聚集兵力。
这一次,成吉思汗亲率大军迎击扎兰丁,到达八鲁弯的时候,却发现扎兰丁此时早已撤往哥疾宁了。蒙古大军到达哥疾宁,扎兰丁又从哥疾宁向申河岸边逃去,企图渡过申河,逃往印度。
公元1221年11月24日的凌晨,成吉思汗终于在申河北岸追上了企图渡过申河的扎兰丁部队。蒙古大军三路包抄,将扎兰丁逼入了申河岸边的一个悬崖峭壁之间。
扎兰丁身临绝境,退无可退,唯有拼死一战!他亲自率军,像一股强劲的旋风一般地迅速冲向迎面而来的蒙古骑兵,他如同一头被围困在笼子中的雄狮般地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怒吼,不停地东砍西杀,横冲直撞。扎兰丁所过之处尸横遍地,就连蒙古军队中最骁勇的骑兵都无法近身。
扎兰丁从清晨一直拼杀到了中午,眼看着他身后的花剌子模将士越来越少,他却毫无惧色,越战越猛。
此刻正在观战的成吉思汗突然想起了四十年前在色楞格河畔发生的那一场战斗。
当时,铁木真与好友博尔术、者勒篾和自己的弟弟们怒吼着冲向比他们多出数十倍的蔑儿乞部战士。当时,他们都只是十几岁的孩子,却毫不畏惧迎面而来的枪林箭雨和随时都有可能降临在他们身上的死亡和伤痛。他们像旋风般地疾速冲击,伴随着蒙古弯刀的一起一落,一个又一个敌人噗通噗通地栽倒在地,鲜血横流。他们对敌人没有丝毫的手软,只要他们的战马冲到哪里,哪里就尸横遍地。他们将自己满腔的屈辱和愤怒一刀又一刀准确无误地砍进了敌人的身体里。他们是一群不要命的人,同时也是除了性命以外一无所有的人。所以他们唯有勇往直前,以命相搏,除此之外别无退路……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与四十年前发生在蒙古草原上的那一幕令他热血沸腾的场面如出一辙。成吉思汗对眼前这位年轻人的拼死精神深深地感动了,甚至对他肃然起敬。
成吉思汗立刻对手下的将领们命令道:“扎兰丁这个人还有点用处,你们切勿伤其性命,要把他生擒活捉。花剌子模各地的叛乱不断发生,被我们占领的城市秩序混乱,我要把扎兰丁控制在手中,让他去安定各地的混乱局势”。
扎兰丁率领着此时已经为数不多的中军将士,一次又一次向蒙古军队发动攻击,一会儿从右面急攻到左面,一会儿又从左面攻击蒙古军队的中心。同时,蒙古军队也是步步进逼,使扎兰丁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小,战场越来越窄。
当扎兰丁看到与成千上万的蒙古军队抗争已经于事无补的时候,他努力摆脱敌人,退下阵来换了一匹新的战马。扎兰丁跨上这匹生力马,再次向蒙古军队猛冲,迫使蒙古军节节后退。然后,令在场的所有蒙古人大吃一惊的一幕出现了。扎兰丁突然掉转马头,催马向身后的悬崖而去,纵马一跃,连人带马从二十尺高的崖跳入了申河之水。那匹战马很快就从申河中挣扎起来,驮着自己的主人昂首向对岸游去。渡过申河之后,扎兰丁孤身逃往印度。
这出人意料的一幕让在场的所有蒙古人都大吃一惊。良久之后,成吉思用手指着扎兰丁渡河远去的方向对他的儿子们说:“生子当如斯人!”
扎兰丁的确是一个旷世的英雄,阿劳丁·摩诃末若泉下有知,听到成吉思汗的这句赞叹也该无憾了。
扎兰丁死里逃生,阿明灭里力战而死,帖木儿灭里去向不明,留在岸上的扎兰丁队伍成员全部被处死,死得极为悲壮。
当成吉思汗命人寻找扎兰丁的妻子儿女时,有人报告了如下的情况:当蒙古大军围追到申河岸边的时候,扎兰丁就已经预感到自己回天无力了。他将自己的妻子儿女喊到一起,对他们说道:“我已无力保护你们,与其让你们被蒙古人凌辱而死,不如死在我的面前更好!”说罢,让他们依次喝下他亲自准备下的毒酒,扎兰丁含着热泪对着自己的亲人们说道:“愿你们来世不要再生在帝王之家!”
至此,盛极一时的花剌子模帝国宣告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