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男儿之苦
铁木真离开了泰赤乌部的营地,如惊弓之鸟,日夜兼程地赶到了他的家人藏身的地方,与自己的母亲和弟弟妹妹会合。
为了防止再次遭遇泰赤乌部的追捕,铁木真把全家迁到了不儿罕山的深处,以捕食旱獭为生。那里有一座古连勒古岭,内有桑沽儿溪,可以很好地防范敌人的袭击。
成功脱逃后的铁木真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每当想起在被泰赤乌部俘虏之后那命悬一线的惊险经历,他都会心悸不已。
此时的铁木真经常感到,在自己年轻的生命里只有无边无尽的黑暗,到处危机四伏,如何努力也看不到出路。他觉得如果不趁早奋起抗争,他自己可能都活不到成年之日,就算不被敌人弄死,他自己都能把自己吓死。
铁木真受够了这种一天到晚东躲西藏、担惊受怕的日子,但是他如何才能改变这样的现状呢?铁木真一筹莫展。
在随后发生的一系列更加凶险的事件中,铁木真终于找到了走出迷宫的金钥匙。
就在在铁木真为自己的命运和前路忧心忡忡的时候,又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情。
有一天,铁木真家唯一的财产——八匹灰色的骟马大清早地被一群过路的强盗给抢走了。铁木真、合撒儿他们发现这八匹马被盗走后,因为家里再没有别的坐骑而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强盗们赶着他们心爱的马儿绝尘而去。
直到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外出打猎的别勒古台才骑着当初铁木真从锁儿罕失剌处得来的那一匹老马回来。迫不及待的铁木真立即从别勒古台手中接过缰绳,跃上马背,朝着强盗们离去的方向奋起直追。
马是蒙古人的生命,在生存环境极端恶劣的草原上没有坐骑的人就等于丧失了生存能力。
为了保住他们一家人的性命,为了追回被盗的马匹,身为诃额仑长子的铁木真不得不再一次踏上了危险之旅。
在追赶强盗的过程中,铁木真遇到了一个阿鲁剌惕部的少年,名叫博尔术,是阿鲁剌惕部大富翁纳忽伯颜的儿子。在博尔术的帮助下,铁木真在夜色的掩映下从强盗们的营地中偷回了自己的八匹马。
强盗们很快就发现了他们并抄起家伙追赶他们。
此时的铁木真和博尔术争相担当与敌人针锋相对的危险任务。最后还是铁木真说服了博尔术,由铁木真一边撤退,一边回身与后边追赶的强盗用弓箭对射,博尔术则负责借机赶着八匹马快速撤离。
事实证明铁木真这样的安排是正确的。在一流的牧马人博尔术的引领下,铁木真经过一场激战,毫发未伤地带着自己的马匹逃离了敌人的视线。
通过这一件事情,我们能够看得出当时的铁木真已经具备了成大事者应具备的一些可贵的品质:令陌生人一见倾心、继而心甘情愿地出手相助的人格魅力,宁可牺牲自己也不愿伤及队友的担当精神,面对危险时超常的镇定、英勇与机智,以及令人无法违拗其意愿的领袖气质。
铁木真遇到的这些凶险和苦难一次又一次地考验着他的意志和能力。只有战胜这许许多多的凶险苦难,他才能够从当初那个柔弱胆小的贵族子弟变成百炼成钢、无坚不摧的盖世英雄!
经过这场以命相搏的激烈战斗,这两个身手不凡的年轻人不禁互生惺惺相惜之情,遂对着蒙古人敬奉的最伟大的神灵——长生天盟誓,结为“安达”。
“安达”是一句蒙古语,意为“结义兄弟”,是可以生死与共、肝胆相照的挚友。在铁木真的一生当中有史可查的结义兄弟共有三人,一个是博尔术,另外两个很快就会出场。
在大富翁纳忽伯颜的家中,铁木真受到了纳忽伯颜父子的热情招待。
这是一场规模盛大的宴请,根本不像一个富甲一方的中年人对一个落魄的流浪少年的简单敷衍。
在这食不果腹、颠沛流离的年月中铁木真第一次遇到了如此优厚的礼遇,着实让他感动不已。
纳忽伯颜很欣赏这个有胆有识、百折不挠的英勇少年。纳忽伯颜对自己的儿子和铁木真两人说:“你们年轻人前途远大,朋友之间哪怕是在最凶险的时候都要互相帮助,不离不弃,这比什么都重要。”
临行前,铁木真执意要留下几匹马给博尔术。
这几匹马虽然在纳忽伯颜父子眼里根本就值不了几个钱,却是博尔术帮助铁木真以性命相拼换来的,博尔术应当受之无愧。
可是博尔术却死活都不肯收下这几匹马,他说:“我父亲的家业庞大,即使让我花几辈子都花不完,我帮助你不是为了得到什么好处,只是因为觉得你是一个值得结交的人。”
铁木真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博尔术父子的营地。当时的铁木真每天睡觉前都担心自己还能不能活着见到明天早上升起的太阳,所以对他来说这真的是一场生离死别。
兄弟就此别过,何日才能再见?
让铁木真意想不到的是,博尔术在不久之后便毅然抛下了他父亲的万贯家财,孤身一人前来寻找铁木真,并且很开心地追随铁木真过起了衣食无着,漂泊逐流的日子。
这是一对多么不可思议的结义兄弟呀!
在此后的长达近半个世纪的岁月里,这一对相识于危难之中的生死兄弟就再也没有分开过,在共同经历了多少次人生的大起大落之后他们依然在一起,直到其中的一人最终被死神夺走生命。
纵论古今英雄,朋友之间如此情深意笃而终生不渝者能有几人?
时至八百年后的今天,博尔术初遇铁木真的时候说过的那一句话一直都感动着世世代代的蒙古男儿——“看来,你正在遭难。男儿的苦难是一样的,我来做你的朋友吧!”
这一次冒险和惊喜交替的远行,使长期沉浸在绝望与苦闷当中无法自拔的铁木真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铁木真感到自己将会不再孤独,他将会拥有更多像博尔术这样真诚善良而又智勇双全的朋友,他开始感觉到他已经有足够的能力去保护自己的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