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发脾气可以,拍桌子不好
皇宫大内,乾清宫里,锦衣卫回来了。
“奴才给主子请安!”我们先前见过的那个锦衣卫都统单膝跪地,抱拳拱手道。
“老四起来吧,差事办得如何?”崇祯道。
那唤做老四的锦衣卫站起身来,回话道:“奴才们按照主子的旨意,把魏忠贤送到了左安门,接着换了便装又跟出城去。出城不久,先是车夫发难,打了客氏,抢了二人的盘缠;接着便有人持械前来寻仇。用箭射死了客氏,射伤了魏忠贤。”
“射伤了?没有取那魏忠贤性命吗?”崇祯诧异地问。
“回皇上,那人射中了魏忠贤的右臂,便去了,并没有取魏忠贤性命。只不过我等见那魏忠贤没走几步,便倒在地上,死活未知。”
“老四,你怎么办的差?”崇祯生气道,“你倒是去检查一下是死是活啊!”
“皇上息怒,容奴才回禀。”那老四从容道,“我等本也想上去查看,只是此时突然从林中闯出一些江湖人,将那魏忠贤抬了去。因此也辨不得那魏忠贤死活。”
“江湖人?知道底细吗?”崇祯疑惑道。
“听有的兄弟说,看着像是洪门的人!”
“洪门?”崇祯皱起了眉头。
此时崇祯身边的贴身太监,如今掌着东厂的王承恩轻声道:“主子,这洪门自万历年间创始,如今已号称我朝第一大帮,帮主唤做杨炎上。此人行踪诡秘,江湖上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第一大帮?”崇祯的眉头皱得更重了,道,“为什么不剿了?”
“这......”老四不知如何答话。
还是王承恩接着道:“主子息怒,这洪门之所以延续至今,乃是因为帮规森严,律下极苛,这些年来,未有作奸犯科者,也从不与朝廷作对。加上,嗯,这洪门帮众甚多,而且分布于大江南北,且行事隐蔽,因此想要剿灭,绝非易事。”
崇祯听了,一阵沉默,半晌才突然想起来魏忠贤,道:“老四,你觉得洪门抢走了魏忠贤,意欲何为?”
“依江湖上对洪门的了解,他们一向以行侠仗义为名,因此不大可能庇护魏忠贤,所以奴才觉得,那魏忠贤恐怕难逃一死。”
“哎......”崇祯长叹一声,他从未想过,登上这九五之尊的大位,竟然会三番五次袭来这深深的无力感,“东厂派一些人,锦衣卫派一些人,出去打探这魏忠贤的情况,一有消息,立刻来报!”
“是!”王承恩和老四纷纷答应着。
“老四,退下吧。”崇祯有气无力道。
“额......”老四犹豫了一声,并未挪步。
崇祯疑惑,问道:“怎么,还有话说?”
“回主子,确有一件重要的事向主子回禀。”
“说!”
“是,先前回禀主子说,有一个人持械拦杀了客氏,射伤了魏忠贤。此人并非江湖中人,乃是,乃是左良玉将军!”
崇祯听罢,一脸的不可思议:“什么?他,他想干什么?朕已经在朝堂上说的够清楚了!”崇祯越讲越激动,这一夜的怒气像是突然要迸发出来。
王承恩见崇祯这般激动,忙轻轻抚摸崇祯的后背,对老四道:“四爷,你看清了吗?确定是左将军?”
“奴才看清了,左将军穿的是辽东的军装,而且当时那魏忠贤也认出了他,是左良玉没错!”
“把他给我叫来!叫左良玉进宫来!”崇祯喝道。
“主子,主子!”王承恩慌了,他在崇祯耳边轻声道,“左良玉手上有兵,身后又有如今声望很大的侯恂,和掌着辽东的袁崇焕啊!”
崇祯一下子呆住了,他转过脸看着王承恩,王承恩也战战兢兢地看着他。
崇祯恨得牙痒痒,大声道:“你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你是说他们要骑在我头上拉屎,撒尿,作威作福吗?”
王承恩忙跪下来道:“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奴才只是希望主子切莫动怒,千万三思啊。”
崇祯忍无可忍啪地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可是弥漫整个手掌的疼痛让他一下子跳起脚来,拼命地甩着手,咬牙吸着冰冷冷的空气,似乎眼泪都要掉下来。
一旁看着的老四实在是没有忍住,嘴上突然发出来噗噗的两声,可是他赶忙咳嗽了一下,自言自语道:“这,最近变天,嗓子不舒服!”
崇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甩着自己通红的手掌,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第二天清早,崇祯正在用膳,一个小太监跑进来道:“主子,侯恂侯大人带着左良玉来了,说是负荆请罪。”
“负荆请罪?”崇祯疑惑道。
“是,奴才亲眼看见,左将军扒光了上身,背着荆条,就跪在大殿外呢。”
崇祯面露悦色,道:“快,快请二位大人进来!”
不多时,侯恂在前,左良玉在后,快步走了进来。
二人到了皇帝的御案前,扑通都跪了下来,侯恂道:“罪臣侯恂,携罪臣左良玉向皇上请罪,请皇上责罚!”
皇帝见状,不露声色道:“侯大人这是何故啊?你二人何罪之有啊?快快起来!”
侯恂并未起身,只是直起了腰对崇祯道:“皇上,左良玉有罪,罪在为父报仇却罔顾国法,违抗皇帝旨意,在城外射杀了客氏,射伤了魏忠贤;臣恂有罪,罪在律下不严,愧对君上!臣今日缚这孽子,跪于圣上面前,请皇上不必顾念他左氏一门,按律定他的罪!”
崇祯听罢,立刻发现这侯恂话里藏着硬骨头,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异常的难看。这表情身边的王承恩看到了,但是侯恂并未察觉。
但那表情只停留了一瞬间,下一刻,崇祯突然起身,走到了侯恂跟前,将他扶起道:“侯大人起来说话。此事,朕已经知晓了。今日你能带着左公子前来,负荆请罪,足见你对寡人的一片赤诚。左公子虽然行事莽撞,但是念在其是为父报仇心切,朕心中自然也不会怪罪。”
侯恂听了,心中一暖,又跪拜道:“谢皇上隆恩!”接着冲左良玉道,“孽子,还不谢皇上!”
“哎,不忙!”皇帝打断了他,又伸手把侯恂扶起来,道,“此事在朕心中,不算一件大事,毕竟那魏忠贤终究是死,谁杀都一样。只是,朕的旨意是下给了满朝文武,天下百姓,今日左良玉公然抗旨,朕可以理解体恤,天下也会理解体恤吗?他日朕再有旨意,只怕左将军是否遵从朕不可知,天下是否遵从,朕亦不可知啊。”
说罢,崇祯走到御案前,坐了下来,看着侯左二人。
这时,侯恂沉默了,左良玉跪在那里,一言不发。
崇祯皇帝晾在了那里,脸也渐渐拉了下来,索性也不说话了。
半晌,侯恂终于道:“皇上,只要能留左良玉一条性命,给他左氏一门留个香火,侯恂愿与他一同领罪!”
崇祯听了,半晌才缓缓道:“左良玉,朕想听你说说,你可知罪?”
左良玉咬了咬牙,磕头道:“欺君罔上,臣罪大恶极!”
崇祯面色稍和,道:“看在你父和侯大人的份上,朕准你戴罪立功。如今河南湖北流民四起,朕命你率军前往河南平息内乱,归河南巡抚樊尚瞡节制,你可愿意?”
“左良玉接旨!”左良玉叩头道。
侯恂也道:“臣谢皇上隆恩,从今以后,我父子一定忠心侍主,为朝廷尽事!”
“好啊,侯卿协助左将军尽快收拾,两日之后便开赴河南,以免误了战机!”崇祯道。
“臣等遵旨!”侯左二人叩谢崇祯,出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