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苏轼命人将一名城门守卫叫来衙门问话。那人行礼后,苏轼问道:“你们最近可曾见过一些衣衫褴褛、看似流民的人入城?”
守卫道:“确实见到不少。”
苏轼道:“他们从何时开始入城的?”
守卫回忆了一下,道:“大概秋天那会儿就有一些外地人进城要饭,算起来已经两三个月了。”
苏轼自言自语道:“寿州与颍州临近,如此说来,城中应该聚集了不少寿州人了。”
他让守卫退下后,又命人在街上找来部分流民,经过询问得知今年秋天庐州、濠州、寿州等地闹饥荒,不少农民煎煮榆皮,以及用糠麸夹杂马齿苋等物煮来吃。
与此同时,寿州盗贼日渐猖狂,苏轼对此担心不已,流民竟然来到了颍州,那盗贼很有可能也会来。颍州地界的盗贼至今未除,如果他们再和寿州的盗贼联合,势力不断壮大,到时候衙门就更难缉捕了。
苏轼打听清楚后,命人将这些流民送出衙门,对其他衙役们道:“之前我听你们说过颍州盗贼的旧事,前段时间一直在弄八丈沟之事,无暇顾及盗贼,你们都给我详细说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名衙役道:“回大人,大概是元祐二、三年间,管三等人结伙为盗,后来又有陈钦、邹立、尹荣、尹遇等人相互勾结,成群结队地去劫杀百姓。衙门多次派出捕快缉捕盗贼,并与其恶斗数次都无功而返。”
苏轼震惊道:“他们竟如此厉害!”
“都是些练家子,会的些拳脚,这些年来逐渐发展壮大,还用盗窃抢夺来的钱财购置了兵器,确实难对付。由于他们势力越来越大,惊动了朝廷,后来朝廷就派来名捕将大多数盗贼逮捕归案并凌迟处死,只有尹遇一人漏网逃脱。然而尹遇不但不痛改前非,还结集之前被处死的陈钦的弟弟陈兴,以及郑饶、李松等数人占山为王,不停地打家劫舍。尹遇自称大大王,陈兴称二大王,郑饶称饶三,李松称管四。”
苏轼疑惑道:“我来此数月没接到百姓报案啊!难道他们最近痛改前非了?”
另一名衙役道:“他们岂会痛改前非,只是百姓们不报官罢了。”
苏轼震惊道:“被盗取财物都不报官!”
又一名衙役道:“何止被盗取财物不报官,被劫杀依然不报!”
苏轼瞠目结舌,道:“人命关天,他们竟坐视不理!难道死的不是自家亲人吗?”
沉默许久的赵令畤突然叹息一声,道:“你没来之前,有次我听闻城外一名姓金的人家男主人被劫杀,于是我便派人去确认,结果他父母妻儿皆不敢声张,甚至连丧事都偷偷办了,不敢公然哀悼。生怕万一被盗贼知道是自己向官府报的案,遭到灭门。”
苏轼震惊中暗含愤怒,道:“竟有此事!这里的百姓都怎么了,竟如此胆小怕事,不为自己的亲人伸张正义!”
赵令畤道:“也不能怪他们,前段时间百姓蔡贵、莫諲、董安三人,只因偶然提及尹遇等人,当即被杀。董安还被人用尖刀割断脚筋,另外两人被割取头发!因为此事被杀伤者不计其数。衙门曾多次派出捕快与其恶斗,有一次,一名弓手还被对方射杀了呢。”
苏轼怒吼道:“岂有此理!如此恶贯满盈之人,等我抓到他们,定斩不饶!”说到此,长叹一声,道,“想当年那些恶贼刚开始打劫时,人员稀少,兵器不足。如果那时一家被抢,左邻右舍能群起而攻之,人多势众,想来那些恶贼也会有所收敛。怎奈大家胆小怕事,反而助长了对方的嚣张气焰,还会令一些投鼠忌器之人壮了胆前去投奔,使其的队伍愈发壮大,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正说着门外传来一人的呼喊声。
苏轼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不由向门口张望,只见一名守卫匆匆而来,气喘吁吁地说道:“苏大人,大……大事不好了!刚才有人突然在门口递给了一张折得很小的纸给小人。小人识得一些字,虽不知纸上文字全意,但应该是尹遇等人在图谋什么打劫之事,特来告知。”说着将已被展开的纸张递给苏轼。
苏轼问道:“递纸之人呢?”
守卫回答道:“走了。那人戴了草帽,故意将帽檐压低,将纸塞到我手上后拔腿就跑。”
“可有看清长相?”
“不曾看清,只知身形纤长一些。”
苏轼仔细看着纸上的信息,随即拍案而起,呵斥道:“还有没有王法了!”
赵令畤疑惑道:“上面写了什么了?”
苏轼将纸递给赵令畤,赵令畤见纸上写着寿州那边的贼寇几天前在安丰县木场镇打劫施助教家,在霍丘县善乡镇打劫谢解元家,在六安县故镇打劫魏家,甚至大白天在街市上骑着马公然抢劫。尹遇等听闻此事后,商量着前去应和,此时已在去往寿州的路上。
赵令畤看完信后,道:“这上面说的会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过来通风报信的人又是谁呢?”
苏轼道:“这种事没有虚报之理,应该是真的。至于报信之人出于何等目的,是同伙内斗还是百姓闻言告发都无所谓,重要的是我们要抓紧缉捕尹遇等人,一旦让他们和寿州那边的恶贼搭上关系,两股势力合二为一在寿州颍州之间流窜作案就更难对付了。”他看了众衙役,道,“你们即刻分头去通知各县的官员,两日后来衙门开会,共商剿匪大计。”
衙役们领命离去。
两日后。
各县县令、县尉等官员纷纷抵达州衙开会。苏轼等众人坐定后,道:“尹遇等人作恶多端,不得不除,诸位可有何良策能将其一举歼灭,以除后患?”
众人面面相觑后皆低头不语。衙门已缉捕许久都无功而返,大家实在想不出还有何良策能根除。
这时,汝阴县县尉李直方道:“苏大人,下官有一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