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五天。
八月十一日。
任彩莲的病情依然没有好转。韩大夫如约而至,为其诊脉后,摇摇头,起身背起药箱,对苏轼道:“借一步说话。”
苏轼和韩大夫走出房间,韩大夫叹息道:“老夫医术有限,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苏轼道:“韩大夫,黄州城中就数您医术最好,我们除了您无人可请啊!”
韩大夫道:“我上次就说过了再吃五天,如果一点好转的征兆都没有就别吃了,意义不大。”他停顿片刻,继续道,“你若是还想治就再多换几个大夫看看,说不定有人能想出医治之法,老夫能力有限,实在爱莫能助。”
苏轼道:“您可不能放弃啊!”
王朝云走了出来,道:“韩大夫,这才吃了十天,您还是再试试吧,总能找到治疗办法的。”
韩大夫道:“但凡有一点好转,老夫也不会放弃,实在是无能为力啊。”说完背着药箱朝大门处走去。
王朝云见苏轼愣在原地,对一旁候着的阿宗道:“送韩大夫回去吧。”
阿宗领命送韩大夫出门。
王朝云对满脸愁容的苏轼道:“今天还剩最后一副药,吃完明天换个大夫吧。不管有没有用,起码我们尽力了。”
苏轼点点头,道:“好。”
翌日。
苏轼一大早端着早饭来到任彩莲房中,准备亲自喂她吃饭。刚一进门,见任彩莲竟然坐起身来,心头一惊,差点将手里的碗掉落。
任彩莲道:“小心点。”
苏轼快步上前,将碗放到一边,道:“您怎么坐起来了,要出恭吗?我让人扶您去。”
任彩莲摇摇头,道:“不去,只是躺的久了身子困乏,想起来坐会儿。”
苏轼端起碗来,对任彩莲道:“既然坐起来了,那就喝点粥吧。”说完一勺勺地喂了起来。
任彩莲看着苏轼亲手喂粥,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她吃了半碗,突然问道:“睡得久了,都有些糊涂了,今天什么日子了。”
苏轼道:“八月十二。”
任彩莲道:“不知不觉我都卧床快半个月了,最近难为你们了。”
苏轼道:“您这说哪儿的话,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说着又将一口粥送进任彩莲嘴里。
任彩莲一口口吃着,不知不觉竟将一碗粥全部吃光。苏轼震惊地看着空碗,道:“任姨今天胃口不错,能吃病情才好得快。”
任彩莲道:“今天感觉身子清爽了很多。”
苏轼道:“看来韩大夫的药还是有效果的,今天我再让他来开点。”
任彩莲道:“我这病吃不吃药也就那样,别浪费钱了。”
苏轼道:“不吃药病怎么好,好不容易见您今天精神有所好转,可不能放弃。”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苏轼回头一看,见阿文站在门口,道:“何事?”
阿文道:“刚才衙门传讯,徐大人已经到城外了,一会儿便到,让官人去衙门报道。”
“知道了,我马上就去。”
阿文问道:“我让阿宗备车?”
苏轼道:“不用了,我骑驴过去便好。哦,对了,你把朝云叫来。”
阿文领命离开,不一会儿王朝云赶来,道:“你赶紧去衙门吧,这儿有我陪着。”她走到床边,见床头凳子上放着一个空碗,震惊道:“任姨把粥吃光了?”
苏轼道:“是啊,今天任姨气色有所好转,看来韩大夫的药还是有效的。正好昨天把药吃完了,你等会儿让阿宗再找他开点。”
王朝云道:“好,你快去衙门吧。”
苏轼一想到自己戴罪之身,还要向新任知州报道,继续接受看管,不免有些失落,叹了口气,道:“不知道这位徐大人好相处不?”
王朝云道:“见了面就知道了,快去吧。”
苏轼整理了下衣衫,快步离开。
黄州衙门。
苏轼来到衙门,向衙役打探得知知州徐大受刚到,在衙役的带领下来到知州厅。知州厅内坐满了大大小小的官员,通判孟震正向徐大受汇报情况。徐大受见门口来了名衙役打扮的人,道:“何事?”
衙役快步上前,道:“启禀徐大人,苏子瞻来衙门报道了。”
徐大受道:“知道了,先带他去偏厅,我等会儿就来。”
衙役领命将苏轼带到偏厅后便离开了。苏轼在偏厅等了许久,一名身着便服的男子推门而入。此人身材微胖,个头中等,面相温和,刚一进门,脸上堆着笑,对苏轼道:“让你久等了。”
苏轼猜想此人便是新任知州徐大受,急忙起身行了一礼,道:“不敢不敢。”
徐大受仔细打量着苏轼,笑道:“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苏轼不知如何作答,只得微微一笑,以示回应。
徐大受见其躬身站着,道:“别光站着,坐啊!”随即对门口候着的衙役喊道,“来人,奉茶!”
衙役领命离去。
苏轼等徐大受落座后才坐下。徐大受关心道:“近来可好?”
苏轼道:“多谢大人关心,还行。徐大人一路舟车劳顿,还望早点休息,以做调整。”
徐大受道:“无妨,我就是想着既然到衙门了,就先了解下情况,再回去休息也不迟。”
这时,衙役端着两碗茶进来,徐大受见衙役放好茶立于门口,对其说道:“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下去吧。”
衙役躬身告退,轻掩房门。
衙役走后,徐大受道:“来此之前陈大人已捎书信将你的基本情况告知,我知你如今没什么俸禄,日子必定艰难,若是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我能帮的都会尽力去帮。”
苏轼道:“在下戴罪之身,只求能少为大人平添麻烦,哪敢再叨扰。”
徐大受道:“何来麻烦,你我能在此地相识也算缘分。”
两人闲谈许久,苏轼发现此人为人和善,言语随和,对自己礼遇有加,着实感动不已,心想着,看来接下来三年的日子要好过一些了,虽说圣命难为,自己还会继续过着穷困潦倒的生活,但是遇到一个对自己好的知州起码会让日子少了很多麻烦。他想到此,不禁露出了惬意的笑容。
这时,一名衙役快步来到偏厅,轻敲房门,听到屋内传来回应后,推门而入。
徐大受道:“何事?”
衙役看了眼苏轼,对徐大受道:“苏子瞻的家仆在衙门外候着,说其乳娘快不行了,让他赶紧回家一趟。”
苏轼猛然起身,正要快步离开,刚迈出两步,又停了下来,转身对徐大受行了一礼,道:“家中有事,我先行告辞。”
徐大受道:“快去吧。”
苏轼点点头,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