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历史军事 美滋滋的宋朝小日子

四八 李师师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叮当!”此言一出,朱大手里的茶杯掉到了地上。

  “财取于万民,唯恐其有余.恩逮于百官,唯恐其不足!”赵训又补充了一句,坐回座位上闷声喝茶,一时间整个屋里鸦雀无声。

  “哈哈哈!!痛快,痛快!”片刻沉默之后,陈欢爆发出巨大的笑声,他起身对着赵训拜了三拜:“我陈欢一生只曾佩服过一个人,那便是柳三变,但今日见了赵公子,这人选便有多了一名。今日见你,才知何为风骨,才知何为才情。今日才知诗词一道该用在何处,多谢赵兄今日教诲。”

  陈欢大笑下楼,却在梯口又停了一停:“李花魁,今日茶围,我陈欢自愿退出。赵兄才情、风骨世间无一,还望多有珍惜。”

  陈欢走后,朱大脸上阴晴不定,好半天才从嘴里吐出一句:“如此妖言惑众,你当不知开封府衙铡刀锋利否?”朱官人出言威胁。

  就当赵训要与他理论之时,屋子里传出了冰冷的女声:“焦尾,送送朱大官人。”

  是李师师,她选择帮赵训解围,让这场茶围只在几句话的功夫便分出了胜负,长恨宫十来年里最快的一次。

  朱大还要再说,但碍于李师师贴身女婢做出的毫不退让的请客手势,只能含怒离席。

  打茶围莫名其妙的结束了,自己好像从头到尾只说了四五句话,完全不知道怎么就入了李花魁的法眼,这让赵训有些困惑:“我能进去了?”

  “嗯...公子请进。”里面应了一声。

  赵训咽了一口唾沫,缓缓进去。

  到了里面的屋子,空无一人,不光李师师,就连女婢也没有一个。屋里的陈设淡雅清远,弥漫着淡淡的香气,赵训还没有看到李师师本人,可是前世98水浒传里那个俏丽倩影却在心意里浮现出来。

  他不知道又等候了多久,内室的门里有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服声,在摇曳闪烁地烛光里,他看见含睇不语的李师师姗姗而来。

  她的模样与之前赵训想象的完全不同,此时的李师师完全没有装办过,脂粉不施,黛眉不画,松松地挽一个家常的慵懒髻,穿一件平平常常的青色衫子。

  衣着普通,却有着水芙蓉的体态,一件薄衫贴在身上,莹莹的肌肤自上到下勾出一道圆弧线,像一只熟透的梨子,分外多汁。

  她默默地坐在赵训身边的素墩上,默默地翻着一本书,默默地擦拭着瑶琴,默默地在茶杯中注满茶汤,既不开口,眼睛也没看过别的地方,仿佛这屋里只是她一个人。

  气氛很是异样,既暧昧又尴尬还透着两分古怪,赵训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可面对着如此可人儿却又口角发干:“敢问李姑娘吃了没有?”

  她抬眼,略有责怪他不解风情之意:“赵公子可否愿听我弹奏一曲?”

  “愿意,愿意!”赵训忙不迭点头。

  她挽起衣袖,将方才擦得透亮的瑶琴放平,轻拢慢捻地吟唱了起来:

  “葛生蒙楚,蔹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与独处!

  葛生蒙棘,蔹蔓于域。予美亡此。谁与独息!

  角枕粲兮,锦衾烂兮。予美亡此。谁与独旦!

  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於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於其室!”

  曲子唱着,晶莹的眼泪突然流进她的目眶。

  赵训听的出这是《诗经》里的一篇,名字叫做《葛生》,一首悼亡诗,只是她在悼亡谁?

  赵训心中思考之时,又听的李师师伴着琴音倾诉:“我娘在生我那天染疾而去,只剩我与爹爹两个一同过活,我还记得我是爹爹用豆浆喝羊乳养大。他叫王寅,是永庆坊的染匠,每天只赚个二三十个大钱,养活自己都是难的,所幸他有几个相好的朋友,时不时接济一下,这才让我长到五岁。

  五岁春天,我生了病,爹七拼八凑拿了一百文钱去药房。只差了三十文,那掌柜将药包好放在柜台上却不给他。爹满心指望着这起死回生的灵药,将能借的都借了一遍,此刻还能去哪里找?他跪在掌柜的鞋边,抱着掌柜的腿苦苦哀求。

  掌柜嫌他穿的邋遢,心生嫌弃,便拿脚将他踹开:穷措大若买不起药,不如去太平惠民局求布施。

  惠民局的施药,都施到了阔官人手里,哪里轮得到我们这些穷人。爹爹继续哭求,可这句话却惹恼了掌柜。原来他这药房里,大大小小几百个抽屉,全都是从惠民局里变着戏法搬运过来的。

  掌柜翻了脸,将药包扔进柜台旁的脏污桶里,不再卖药与他。爹爹情急,拿出药包就走。却被药房的掌柜连同伙计们横拖硬拽到了开封府衙,告的罪名是偷盗。这掌柜的女儿正是府尹的小妾,案子当天就结了,爹爹受刑,发配充军。可没过了半个月,没挨到发配,他就死在狱中。”

  李师师努力压制着情绪,让声音不是太过颤抖。听得赵训心中一阵心疼。

  “方才赵公子那一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着实说尽了奴家的心里。”

  想不到这生活在绫罗琦玉中的李师师却有如此凄惨的身世,也是,如果不凄惨,谁又会卖身红楼。琴声越发凄苦,不自觉的顺着琴音,赵训唱出了《诗经》里另一首诗:

  “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猗。

  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廛兮?

  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貆兮?

  彼君子兮,不素餐兮!

  坎坎伐辐兮,置之河之侧兮。河水清且直猗。

  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亿兮?

  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特兮?

  彼君子兮,不素食兮!

  坎坎伐轮兮,置之河之漘兮。河水清且沦猗。

  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囷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鹑兮?

  彼君子兮,不素飧兮......”

  “嘣”的一声,随着赵训唱完最后一句,那瑶琴的弦居然断了,断弦割破了李师师的手,殷虹的血顺着雪白的手滴在了瑶琴上。但李师师却不自知,两只眼睛之中充满鲛珠。一动不动望着赵训,竟似痴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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