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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试探

锦绣河山录 老山辰芒 3363 2024-07-06 15:29

  室内再一次陷入昏暗,刘一鸣将灯花挑了挑,冯友林伸手握住老妇的手紧了紧,继续说道:“孙艺程生性多疑,在我随他去大同的前几年里,用尽各种机关算计试探于我,甚至扮作朝廷暗使,诓骗我乃是朝廷派来暗查真相的。我一时不察竟然上了当,结果......结果他竟然将淑晴和我娘子的手筋脚筋齐齐挑断,以此威胁我交出遗失卷宗!”

  呜咽之声自角落传来,淑晴捂着脸,泪水仍止不住地夺眶而出。

  冯友林的声音颤抖着:“可我知道,孙艺程至今还留着我们一家三口,便是因为他还没有拿到卷宗。若是当真让他拿到,我们也便没有倚靠任凭他人鱼肉宰割。自此之后,我再也没有相信过其他人。”

  刘一鸣听得心有戚戚,他稳定着自己的情绪:“卷宗中遗失的那一页究竟记载着什么?”

  冯友林缓缓道:“不是一页——大捷之后我便迅速在万平镇调查暗访,发现罹难者多为万平镇附近乡民,经过不懈努力共录得口供一十六份,其中更有五名里长或乡绅的陈词,皆抄录于卷宗之上。粗粗统计下来,那场灾难的受害人共计一千五百多人。”

  刘一鸣倒吸了一口凉气,当年那五人进京告御状,被夏千言秘密处理后,密令他前往镇中调查,到得万平镇才发现此地居民大多数男丁都已不在,因那时鞑靼人占据此地,是以大家皆以为是惨遭鞑子的毒手。如今想来这事虽然确实为鞑子所为,但其中的目的更多的乃是掩人耳目。想到此处他将身体前倾:“那卷宗现在何处?”

  冯友林看看淑晴,再看看自己的妻子,见二人向自己齐齐点头,他不再隐瞒。

  虽然已到晌午,郭记药房的门板仍未下板,街面上几个精壮的汉子游走,目光警惕地注视着来往行人——这是赵思诚从府内抽调的几名心腹捕快。炉子中煎的药已经沸腾,浓烈的药材味在封闭的室内显得尤为强烈。马文彪坐在榻前,赵思诚则倚着门注视着外面的动静。

  在经过了短暂的尴尬之后,秦志冠率先打破了沉默:“那日从草籽山下来,陆先生曾私下许诺如果我能助其找到密匣,便可将马森交给我,”这事马文彪即便已从赵思诚处听说,但面色仍不由一紧,秦志冠观察着他的神色,继续说道:“我通过现场遗留的一方手帕判断出马全曾在身死当晚出入过翠香园,顺藤摸瓜之下查到马全的姘头名唤孙红,其时孙红已不知所踪,生死难料。老鸨交待孙红在失踪前曾应季迎祥之邀,为张大财家宴提供歌舞助兴,当晚宴后孙红由季迎祥护持返程,自此下落不明。”

  赵思诚皱眉道:“难怪你能迅速锁定季迎祥,原来还有这番典故。”

  秦志冠转向马文彪:“马大人,据说密匣中曾记录剿匪方略,但那日我与马森被掳上山,官差已摸索到草籽山的确切定位,况且密匣已被马贼探知,按理来说那方略便已失去意义。为何你与陆先生仍紧追不放?”

  马文彪不为所动,眼神定定地看着沸腾的炉火。

  赵思诚瞧了马文彪一眼,向秦志冠问道:“当日季迎祥潜逃,官府撒网追捕仍是让他逃脱。若不是你在海边将其擒获,恐怕他便要远走高飞了。”

  秦志冠却摇摇头:“他跑不了的,”他边思索边道:“自从草籽山下山之后,我便有一种隐隐的感觉,似乎有一支无形的大手在操纵着局势,而你我都只是局中人,任其摆布而已。”

  他直起腰:“马大人,我不知道你有什么顾虑,仍不肯将真相据实以告。但我可以确信地告诉你,如今形势已越来越不受控制,事情的发生很可能会超出你的想象。”马文彪终于抬起头,探询地看向秦志冠,眼底的焦虑显然易见。

  秦志冠也不迫他,平静地道:“左右无事,我心中有一想法便说与大人听听。我们基于一种假设,假设那密匣中不仅有剿匪方略,更有一件对大人生死攸关的东西,”马文彪的瞳孔急剧收缩,寒芒星闪,连赵思诚也皱起眉头细心听着:“马全本意只是盗取剿匪方略,却无意中将那东西也带了出来,他将密匣交给孙红,计划由孙红带上草籽山。”

  赵思诚插话道:“可是何炳天却说他并无收到密匣。”

  秦志冠探口气:“是的,他没有。因为孙红将密匣交给了蒋虎斌!”

  嘶嘶两声冷呼分别来自于马文彪和赵思诚。

  饭堂中,顾晓阳殷勤地将高勤培让至桌旁,向高勤培讨好地笑笑:“高大人,什么时候得闲肯赏脸与小弟吃个饭?”

  高勤培盯着顾晓阳的笑容,他似乎猜到了顾晓阳的心思,略带得意地看向周边下属,下属们回之以了然的笑容,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顾晓阳:“顾老弟,你这是作甚,若是让秦大人知道,岂不影响我与他的交情?”

  顾晓阳保持着僵硬的谄笑,低声道:“大人不是不知,秦大人断了左臂,锦衣卫如何能留他吃闲饭?大人智勇双全,小顾佩服之至。若是将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但凭大人吩咐,火里火里来风里风里去,皱一下眉头便算我没有卵子。”

  高勤培哈哈大笑,对顾晓阳的投诚他感到有种前所未有的快感,他很期待将顾晓阳带在身边时时打压任意欺辱的未来,对于昔日跟在秦志冠身后的狗腿子,他是有足够的热情和耐心折磨他的。想到此节,便笑着拍拍顾晓阳:“顾老弟,你我同为锦衣卫,自是要相亲相爱。若是碰到难处,我给你出面。”这便是接纳他了。喜得顾晓阳眉开眼笑:“大人,择日不如撞日,今晚我在翠香园摆下酒席,哥几个同去,我请大人一醉方休。”

  高勤培沉吟道:“今晚嘛......我夫人要回趟娘家,”他算着日子:“后天一早便可返回,这样,咱们便定在后天晚上,如何?”

  顾晓阳喜道:“使得使得。”

  郭记药房内的谈话仍在继续,此时的马文彪已面如死灰,秦志冠平静地盯着马文彪:“若我所料不差,翠香园乃是由蒋虎斌布置的暗桩,孙红便是其掌握的一名女间。”

  赵思诚怔怔地听着,忽地一拍大腿:“连上了!孙红是双面谍,既是虎头帮的女间,又服务于蒋虎斌。”

  秦志冠点点头:“所以孙红在拿到密匣之后,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传到虎头帮,而是通知蒋虎斌。”

  赵思诚道:“那跟季迎祥有何关系?”

  秦志冠道:“季迎祥与孙红的交集纯属巧合,但是却被有心人利用。我想自从我将翠香园的见闻通知陆先生之后,陆先生比我更早意识到翠香园为锦衣卫所控的事实。所以他便将我的思路引向季迎祥,自己则暗中联络到蒋虎斌。由蒋虎斌通过某些手段操控季迎祥出逃,所以季迎祥才能躲开官府层层搜捕。并将消息透露给我,由我取回密匣,此事自然便宣告结束。”

  赵思诚不由叹道:“好深沉的计策。”

  秦志冠却看向马文彪:“马大人,我虽然不知那东西是什么,但陆先生出价二十万两,必然非同小可。眼看蒋虎斌和陆先生的目的便要达成了。我虽对马森恨之入骨,但对你在青州府的所作所为还是钦佩的。如今我左臂尽断,再在锦衣卫立足已绝无可能。若你信得过我便将真相告知,秦某人说不得还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马文彪回避开秦志冠的眼神,后者的表情逐渐转为失望:“如此,请回吧。”

  忽然门口传来响声,室内三人俱是一惊,赵思诚忙凑到门缝中向外观瞧,随即卸掉门板,顾晓阳一脸焦急地入内,向秦志冠行礼:“大人,高勤培动手之日便是今晚!”

  马文彪浑身抖索了一下,绝望之色布满面孔。赵思诚顿足道:“大人,别再犹豫了!”忽然马文彪头抵门板,“哐哐”撞个不停,唬得赵思诚大惊失色,忙和顾晓阳拉住马文彪,只见马文彪额外已是殷红一片。他挣脱开两人的搀扶,走到秦志冠切近一躬到地:“请秦大人救命!”

  万事足中,冯友林的声音有些萧索:“我少时沉溺赌博耍钱,娘子的劝说也听不进耳。终于得罪了仇家,为了不给家人招祸一狠心便入了宫。原本想在宫中了此残生,怎料得老天爷不疼苦命人,还是要让我受尽千般苦偿还罪孽。”

  他定定地盯着刘一鸣的眼睛,琢磨着他脸上的表情。刘一鸣感受到对方的逼视,他知道冯友林至今仍无法完全信服于他,若是言辞神色透露出半分不对,以冯友林敏感的个性来说,恐怕将再以难以撬开他的嘴,因此他坦诚的回视着冯友林。冯友林继续说道:“净身之后,我自觉无颜面对列祖列宗,某家原姓马,入宫时变马为冯,用以遮羞。某家有一胞弟,名唤马文彪,如今已是青州府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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