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轰!燃烧着的巨石,带着黑烟,从山那边一排排的巨型抛石机上射出来,像游走在天空里的黑蛇群,呼啸着砸向城墙,造成地震一样的破坏,城里面不少人被飞溅的碎石砸死。石头上涂满了粘稠的石油,燃烧的石油四散开来,碰到人和物都能立刻点燃。李元拉着穆罕默德往地下室跑:“谢赫,快走!”穆罕默德甩开他,说:“法哈德,你无父无母,是我把你养大,你要……”还没说完,一块疾速飞来的碎石把穆罕默德的头砸掉了。“谢赫!”李元大叫着醒来了,一看已经是早上,他立即起身收拾,准备早上的跑步。
“唐家子!”郑小奕一早就在门口等着他,看到他出来,跑过去说:“你是不是昨天逃跑的时候被人打了脑袋了啊?”
“没有啊?”
“那你干嘛要答应那个买卖?”
“你对我这么没有信心啊。”说完李元蹭地用脚蹬墙,几下就跃上了屋顶,然后从屋顶跳到一颗树上,抓着树枝一个回旋,又跳下地来。
“和你说正经的,就这几下子用在别人军队面前,还没走近就把你射成刺猬了。”
“好,我也说正经的,做这买卖就是为了钱,亮哥说得对,富贵险中求啊。不说了,我去跑步了。”
“就想着富贵,富贵,你以后就每天抱着富贵睡觉吧!”郑小奕气得跺脚走了,转念一想这后面一句似乎不妥,她脸红了红。李元当做没听到似的跑走了。
临安城,刚任枢密使(国防部长)的贾似道在自己家里,和福建的转运使江万里正在密谈。
贾似道对江万里说:“官家眷顾,让我出任枢密使,深感责任重大。只是现在的局势非常紧张,我纵有想战的心,也恐怕无力回天。”
江万里说:“贾知院客气了,两淮是临安周边地区,一旦陷落,临安城岌岌可危。你能在这里抵挡蒙古军的进攻,是为大宋立了大功。川蜀地区有余玠建筑的山地城防,还有王坚等强将,拖住了蒙古军。如果知院愿意战,我大宋江山一定可保。”
“江运司,实在不是我客气,两淮是靠近临安都城,也是我军布防最严,屯兵最多的地区。这支进攻两淮的军队将领是也柳干,而进攻四川的将领,是蒙古国大汗蒙哥。难道他们要把夺取大宋都城的功劳给一个外人?我看进军两淮是佯攻,而真正目的是四川。”
贾似道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丁大全挑官家爱听的话,一味求和求稳,蒙古军队这次来犯是志在必得,岂是区区岁币和榷场能够打发的?现在蒙哥那一支虽然因四川山多城坚受到阻滞,但是据北方细作发来的密报,蒙古这次发起四支军队,两淮那支虽然被击败,但还有大理一支和河南一支都在向我大宋进发。”
“哦?贾知院说的是真的吗?丁大全和他在朝廷众多党羽都说蒙古军已经被打怕了,准备找我们和谈。官家又相信他们说的,总以为我国还占着有利地位。”
“目前我们能做的,是尽快让官家明白,抛开幻想,集中全国之力御敌。我需要江运司在众多官员心中的威望,劝说大家齐心上奏。我也会把这些密奏官家。”江万里时年六十岁,为官清廉,直言敢柬,是个主战派,他非常反对丁大全想学宋辽之间澶渊之盟的和解方法来对蒙古。地方上的主要官员和其他朝廷内的主战势力也对此颇多微词。贾似道希望能够通过地方官的舆论造势,让皇上知道江山危难,把丁大全的势力从朝中扫出。
江万里说:“可是即便官家罢了丁大全的权,强敌还是在门口,贾知院有什么退敌的良策?”
“现在是敌强我弱,固守城池或者兵分多路只能被动挨打,蒙古大军虽然强悍,可是只要利用一切力量击垮蒙哥,他们蒙古各个汗王之间为争汗位必将陷入内乱。到时候我大宋可以利用这一时机,重夺中原失地。”
江万里看到贾似道的消息灵通,又敢于出战,而且才四十五岁,年富力强,心里升起了收复中原的希望。感慨道:“贾知院为了大宋江山,呕心沥血,下官能帮上忙的,一定不会推辞。”
“彼此彼此,这次如果能扫出朝廷内的龌龊小人,引入清廉勤政之风,就是我大宋之大幸。”贾似道微微一笑说。
泉州城里,黄东带来了一个年轻人到安平社和大家见面。年轻人大约二十七八岁,相貌堂堂,身高七尺。黄东给大伙介绍说:“他就是我前一段时间提起的,我的堂弟黄镛。”
安梦彪笑到:“嘿,冬瓜,你是不是从小争吃的争不过你弟弟啊。”
黄东说:“你就说对了,我弟从小就聪明,分吃的时候要背诗,我总是输给他,才二十三岁他就以监元考入了太学,哈哈,这我才觉得输得有道理。”说完把安平社的这些兄弟们介绍了一遍
大家都啧啧称赞,黄镛说:“各位大哥见笑了,鄙人现在赋闲在家,只是会读些孔孟之书,听黄东说起,各位才是大英雄,有胆识有气节,鄙人心里非常佩服。”
黄东说:“说到胆识,我这弟弟也是一个有胆之人,他在做太学士的时候,居然敢上书指责丁大全滥权,却被奸人迫害,贬回莆田老家。”
黄镛笑着摆摆手说:“客气话就不说了,因为听说各位准备进四川,特来拜访,鄙人也把自己所知都给各位说说,也当做为英雄出一些绵薄之力。”
黄镛把自己所知道的,什么丁大全贪权误国,贾似道奋进冒起,还有四川的地理历史,统统说了一遍。说完感慨地说:“我大宋江山需各位英雄的鼎力守护了。”说完做了一个大揖,郑大同赶紧回礼,说着:“不敢当,不敢当,黄兄弟不嫌弃我们这些粗人,安平社一定竭尽所能,为朝廷分忧。”
安梦彪用手肘碰碰黄东,小声说:“黄英雄,可不能降价啊。”
黄东笑了笑。
其实他这次把黄镛请来是有自己的小算盘的。
前两天,他到买主住的客栈谈细节。
“官人,我家帮主说这买卖危险大,要把这活做好,需安平社上所有精锐上阵,价钱上要再多加二万。”
这被称为官人的男人叫刘权,正是几天前在市舶司门前的那位高个中年男子,他冷冷地回答:“价钱如果要上调,我需回机速房再提请。你想想,这次买卖接下了,就是给了机速房干办面子,安平社今后还会有大买卖。”机速房是执掌筹措军备、调拨军队、派遣间谍等等事务的机构,言外之意是你要不同意,后果自己想想,黄东岂能听不出来。他假装考虑了一会儿说:“谢谢官人提点,这次我就替帮主把这买卖接了。不过帮主说要见到预付的钱银到了才好准备,路上的盘缠也需另外算,这是卖命的买卖,帮主也有他的难处。”
刘权说:“做买卖就按买卖规矩来,三万两是见票就兑现的会子(纸钞),一百两花银是盘缠,剩下的押在你我都觉得放心的交引铺(票据买卖行)里面,事情成了后再交割。”
“你看蒲寿庚的万宝行怎么样,官人是否放心。”黄东认识蒲寿庚的女婿白林,这么大笔钱由他介绍到万宝行的话,可以向白林讨些好处。
刘权说:“蒲寿庚的大名我也听过很久,只是不曾见面,你能安排会面的话,我倒想见见他后再决定。既然按照买卖的规矩来,也不妨跟你直说,干办希望你也能懂规矩。”
黄东说:“那是当然,官人路途遥远来替干办做事,辛苦得很。定金到了,我送一万两的会子到这里,官人也好回去交差。只是如果买卖失败了,鄙人有个提议,这定金就当抚恤作罢。”
刘权面带笑意地盯着黄东看了一会儿,说:“你是个爽快人,我办事喜欢爽快,就这样办理。你大方,我也不会多拿,到时候多出的一千两就送给你,希望你也能用心办事。今天谈的就在这里结了,这里没有什么机速房,也没有干办,懂了吗?”
黄东点头答应,心里暗喜。至于如何让郑大同和其他弟兄也同意让出一万两,他想到了借自己的堂弟。
这时候,郑小奕进来喊大家吃饭。黄镛见到她,目光一亮,虽然还在和大家闲聊,可是眼光已经粘到了郑小奕的身上。郑大同看在眼里,说:“这是我妹妹,小奕,来见见这位黄大哥。”把双方介绍了,接着说:“因为父母走得早,她从小就跟着我跑船,现在已经十八了,却还跟着我。我这做大哥的也着急啊。哈哈。”
郑小奕不高兴地瞪了郑大同一眼,当着陌生人的面也不好发作,扭头出去了。
“怪我多嘴,搞得我妹妹都难为情了,哈哈。”
“郑帮主除了安平社的事情,还要挂心妹妹的私事,真是位好大哥!”黄镛恭维到。
“哈哈哈,走,一起吃饭去。”郑大同安排好饭局,还刻意安排郑小奕坐在黄镛旁边。
饭桌上黄镛说起丁大全的传闻:丁大全的儿子喜欢上了一个美娘子,要他父亲帮忙请媒。丁大全答应了,又怕儿子被别有所图的人家给骗了,于是自己要亲自见见那小娘子。之后好久儿子见都没有消息,于是忍不住问父亲。丁大全说:“哎呀儿啊,我都忘了告诉你,以后你要叫她小妈了。”大伙轰地笑了,郑小奕也忍俊不禁。黄镛更是得意,又是把太学里面的趣闻轶事,官场的小道消息,都一一说出。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由于不少典故成语对李元来说比较深奥,听得不太懂,他在席中不是很投入。郑小奕看在眼里,却越要显得兴致勃勃。
程玉几天都在泉州城南一带蕃人多去的浴堂转悠,那块布的气味已经散了,又没法笔墨描述,因此只得自己一家家去找,他确信只要再次闻到,就能知道这种气味。
那天他向朱熙绩提出这个请求:“县尉,犯人在跳江逃脱的时候留下了头巾,这头巾上的气味是特殊的熏香加上洗衣肥皂的味道,我认为很有可能是哪一家浴堂里面的气味。我想去泉州各个浴堂查一遍,看看能不能找到犯人光顾的是哪一家,有可能在这个地方抓到他”
朱熙绩说:“程玉,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心思倒是活。就准你便衣去查,不过要小心,便衣时候不像平时,如果被犯人察觉了,你在明处,对方在暗处,会有危险。”
“谢谢县尉的关心,我知道分寸。”
“好,每天早上回来这,向我报平安。”
朱熙绩批了些费用给程玉,让他去查下城里的浴堂。可是好几天下来,费用花光了,还是没有进展。尉司里面有些人风言风语,有弓手见到程玉,笑说:“哟,泉州城里的浴堂哪家小姐活儿好啊?”还有的说:“程玉,要不把我也带上吧,公帑泡浴堂的差事,也照顾照顾兄弟啊。”
一天早上,朱熙绩对他说到:“程玉,可能这条线是错的,就此收手吧,我们找其他方法。”
程玉说:“再给我几天时间,费用上不好交代的话,就从我的俸禄里预支吧。”话说到这个份上,朱熙绩要是扣他俸禄就显得太小气了。
“好,最后给你五日,没有结果,就马上停止。”
“诺!”
程玉心里也有些困惑,这条线错了吗?要是错了,被同事取笑还好,白花了尉司的钱,还让县尉蒙羞,以后再有什么好主意,县尉也不会搭理了。
他琢磨着,这个刺客虽然是蕃客的打扮,如果他不是南蕃而是汉人呢?如果是南蕃,可是他喜欢其他地方的浴堂呢?想罢离开城南那一带,去别的地方试一试。
程玉眼下这一间浴堂门面豪华,门口悬着大大的铜壶,还有一幅对联:明皇溪间荡金剑,贵妃池边濯玉莲”。
本来洗澡是件快乐事情,可是这些天他每日要泡好几道,早就麻木了,浑身皮肤都像被丝瓜囊刮了几十遍似的。“哪怕是山珍海味,餐餐吃也不过如此啊。这帮人还想着小姐的活儿,每天让他们干几次,看他们能享受几天。”程玉边泡澡边想着,没去理会池里另外几个壮汉乜过来的冷峻目光。
不一会儿,这几个纹身壮汉从池子里起来,更换上浴堂里的浴衣去找小姐了。走过程玉身边时候,那股气味钻到他鼻孔里。程玉心里一阵激动,缓缓出了池子,仔细寻找,发现装浴衣的筐是薰了香,加上浴衣上的肥皂香气和那些汉子嚼的槟榔,才混合出的如此气味。他赶紧回尉司报告,朱熙绩听后,派便衣弓手暗地里监视记录出入的各色人等,看看哪些人是经常光顾而又行迹可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