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弋一拱手,铿锵有力道的问道:“大人,你说自己错了,可知自己错在了那里?”
“我、”
葛怀敏神情微微一顿,他现在还稀里糊涂的,压根不清楚,自己到底错在了何处,只是直觉告诉他,他之前的种种行为,都是在他被蒙蔽了双眼的情况下的所作所为。
至于,究竟错在了何处,他自己也讲不出个所以然来。
“还请阁下,告知!”葛怀敏虚心道。
蓝弋要的就现在这个场面,如果只是简单粗暴的将葛怀敏的兵权缴了,他们不是做不到,临行前范仲淹给过这样的手谕,只是他和种世衡不是范仲淹。
没有范仲淹在军中的威望,一旦仓促缴了葛怀敏的兵权,他手下还有那么多跟随他的将领,这些人要怎么想?怎么去用?突然之间,临阵换将,会造成无法想象的遭难,很多时候,很多事情,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现在的泾源路就是一只仓皇的小鹿,真的是受不了一点的刺激和意外,他们牵一发而动全身,影响整个西北乃至全国的安全,所以不得不慎,不得不谨。
不是蓝弋畏惧,也不是他婆婆妈妈,只是他想用最小的风险换取最大的成功,将损失,降到可控的范围。
而,对于葛怀敏的处置,就极为重要了。
攻人先攻心,只有将葛怀敏先攻下来,所有力量团结在一起,那么剩下的事情,也就是水到渠成,得到他的支持,没了阻碍,一切事情,只需要谋划,抓住李元昊的疏忽和漏洞,就是他们生存的机会和希望。
这也就是,他为什么,做到这一步,最终的初心。
“大人,你不住瓦亭,直奔五谷口乃其一;离开远堡北,不入镇戎军,向西南方前进,驻扎养马城乃其二;从养马城越长城壕到定川寨乃其三;兵分四路乃其四;身为主帅,推卸责任乃其五……”
蓝弋随随便便就说了几条出来,他本欲在讲,只是看到葛怀敏的脸色已经苍白,整个身子颓然的坐在那里,一下就停了口,这些就已经足以将他的内心,击垮了。
葛怀敏哆嗦着嘴,喃喃道:“原来,原来,本官、本官、从一开始就错了,然后一步错,步步错,就这么一步步,将自己送向了深渊,”他猛的睁大双眼,快步跑到蓝弋身边,拉住他道:“蓝家大郎,你可要救救这一寨子的百姓和这几万军士啊,就算就算,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大人,你先别急,”蓝弋将他扶好,等他情绪平复了一下,正色道:“大人,在下敢问一句,这整个泾原路,甚至环庆与秦凤路十几万军队,从泾原路到长安城近百万百姓的生命,有可能都会因为,我们接下来的行动,全部面临危险之中。这样的后果,你敢承担吗?”
葛怀敏深吸一口气,似有破釜沉舟的打算,无奈道:“本官就算活着出去,也要落个军法处置,不是被贬就是削爵,可是,即便这样,这里除了我有罪外,其他人都是无辜的。”
蓝弋点了点头,葛怀敏还是善良的,只是这样善良的人,不适合来西北这个残酷的地方。
“好,既然大人也有了生死置之度外的觉悟,那么我和种将军,也会和定川寨共存亡,”蓝弋与种世衡相视一眼,二人一起点了点头。
此刻的蓝弋,并不是胜券在握,很多事情,等他来到的时候,才知道其实与历史记载中的有了很多不同,此刻的宋史,就是一部新的历史,而他成为了抒写它的其中一员。
对于定川寨,现在木已成舟,在水源已被切断的情况下,首先要解决的问题,就是一寨子这么几万人,吃水的问题。
三万多将士,往寨子里一挤,即便定川寒经过扩建,也被塞得十分拥挤,这是摆在面前刻不容缓要解决的事。
“大人,首先要安定军心、民心,此刻外面围了李元昊几万大军,寨子中的百姓早就惶恐不安,再加上,很多百姓乃是西夏迁移过来的,这部分人,尤为要多多安抚。”
蓝弋说“安抚”二字时尤为声重,他十分清楚,当时葛怀敏大败的另外一个原因,也是蕃军的反叛,导致内部形成了缺口,而这时,很多边境的百姓,其实在心中没什么国家的概念,谁能让他们不要颠沛流离,居无定所,他们就认谁,至于你到底是西夏的官还是宋朝的官,他们不会理会这些。
所以,一旦,他们的生存环境遭受到威胁的时候,想的不是怎么守城,而是怎么保命,怎么投降,但凡这一点被别有用心的人,稍稍利用,哗变一开始,就注定了失败的结局。
这样的悲剧,坚决不能在蓝弋的面前发生。
定川寨里发生的事情,外面的李元昊压根不知道,他正开心的自喜自己的杰作,也在期待另外一边,此次他步步为营,就是希望,来个芝麻开门,节节开的效果。此时,定川寨中的几万人马,是他眼中的一块肉,而八十公里之外的,渭州城更是他想吃的一块肉。
只有将这两块肉都吞进肚子,他才能大张旗鼓的坐下来,与宋朝谈谈条件,然后风风光光的让,国内那些反对的声音,闭嘴。
其实,自从上次蓝弋与李宁明和野利遇乞接触过之后,已经推测到,西夏国内也非一致的声音,反对李元昊向宋频频用军的人不在少数,太子李宁明其实就代表了这样一股子力量,而太子的的背后,又是野利一族的影子,所以说,此番李元昊用将,居然没有从野利一家中挑选。
在历史上的这段时间,野利兄弟,其实已经被种世衡的计谋算计,挑拨了他们和李元昊之间的关系,而被遭到清算,只是,历史既然已经发生偏移,自然许多人的命运也在一定范围内发生了改变。
李元昊的大军,徐徐围了过来,不紧不慢,甚至有意放慢了速度一般,他就是故意这样,他要的就是宋军你自己突围,撞到我的枪口上来,或者你就在城里等死,反正不管如何,局势都是我这方有利。
他渭州的行动也已经铺开,这就像种子播散下去一样,只需要给它些时间,稍微给点水,给点肥,让它自己开花、结果,然后他去采摘。
只是,让他有些忧心的是,虽然上次麟府丰一战中,自己顺利的拿下来丰州城,可是严格意义来讲,丰州城其实就是和镇戎寨一样,就是个寨砦,攻破并不稀罕。
但渭州城与其截然不同,它可是泾源路上第二大的城池,城里面不仅有打量的物质和百姓,关键很多西北官员的家都在那里,这等诱惑就像烤的流油的羊羔子肉一样,让他馋的口水欲滴。
军帐中,三人已经坐定,虽然各自神色不同,但是气氛倒还算不错。
“副使大人,我建议先把寨子中每个部族的年老者着急起来,他们都是有德旺并且族人尊重的人,我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把现在的事情,婉转的表达清楚,然后让他们回去做好,各自部族的安抚工作,这样一来,后心一稳,咱们这里做起事情来,就不会顾首顾尾了。”
种世衡也补充道:“大郎说的不错,特别那些边民,最好让向进去说,他本就是蕃人将领,这时候前线用不上,用到这里,恰到好处。”
葛怀敏一边点头,一边道:“我马上就安排下去。”
“然后,就是用水问题,”蓝弋说到这里,明显感觉到有两道光朝自己射来,他笑笑道:“在下这里倒是有个法子,只是不知道行不行的通,还得请过寨子里的铁匠过来,商议一番才是。”
一听要铁匠,葛怀敏二话不说,就让郭纶将寨子中,手艺最好的两个铁匠唤来。
铁匠师傅一来,蓝弋拉着二人,叫人取过笔墨,在纸上画了一番,一边画,一边还在解释:“大致的图形就是这个样子,二位师傅,看看能不能打造出来。”
这铁匠本就是一对兄弟,大哥看完,弟弟看,二人仔细看了一番后,哑然的看着蓝弋,惊讶道:“大人,恕小人多一句嘴,你要打造的这个兵器,虽然奇怪,但是工艺却不复杂,只是这个地方,某觉得要是原型的,它会更加合适。”
被铁匠兄弟这么一说,蓝弋眼前一亮,他也是凭借记忆中画了这么一副图,现在看着被他们修改过后的草图,蓝弋笑着道:“不知,二位壮士多久能打出来?”
二人嘿嘿一笑道:“大人,放心只需一晚上的时间,就能完成。”
“那好,那好,这个东西,很急用,要的越快,越好!”
铁匠兄弟领了草图回去打造,种世衡和葛怀敏好奇的问道:“大郎,这东西究竟是什么武器?”
蓝弋没想到,古代的铁艺锻造,已经发达到这个程度,开始还有些担心,自己这个办法行不通,现在得了专业人士的认可,那么剩下的就是选址的问题了。
据他观察,定川寨衣河而建,地下水源不会少,只是可能盐碱会高一些,但是如果选着靠近响水沟那一边的话,相互之间渗透的还不算厉害,应该可以打上适合饮用的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