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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突发状况

天定录 温毅阳 3085 2024-07-06 15:33

  深更半夜的街巷里,三个携带凶器的大汉,围着一枝熊熊燃烧的油脂火炬,一个个满面通红,大眼瞪小眼,其中歪戴笠子帽的轻铠步卒更是气喘得像头牛,此类场景放在眼下这样的世道,很容易被人当成图谋不轨之徒。

  韩诚无暇它顾,他在焦急的等待面前这货把气喘匀了,好给他讲讲围剿齐英社的战况。

  吴益则抱臂立于左近,他注意到,这个大头军卒身后背负着麻线粗织的竖格旗囊,里边并排插着紧裹起幅面的五枝铁杆彩旗,每枝长短约在三尺以上,乍一看还以为是戏剧武生的护背旗。

  其实完全是两码事儿,并且与通常所说的统帅大纛,将军牙旗,以及各级主兵官在战场上标明身份的认旗,在形制、大小和用途上也迥然相异。

  面前这种叫五方旗,又叫号令旗,在日常教阅训练抑或沙场鏖战之时,专门用于指挥兵阵变化,总共有绯皂青白黄五种颜色,本军下辖各部的五方旗除了颜色之外,皆以图案形制、大小长短之不同为区分标志。

  通常情况下,只有管将以上正职主兵官才能配备五方号令旗,由此可见,这个大头军卒应该是张世安的传令兵。

  鉴于今晚这样的特殊情况,背负五方号令旗无异于锦衣夜行,这位兄弟作为将军的牙兵亲随,想必事发仓促,临行之时都没来得及细想,索性连同甲衣一起披挂上了,此刻他着急忙慌的原路跑回来,十有八九是奉张世安之命给刘光季报信,是以吴益不用细问就能推断出来,他们这是遇到突发状况了。

   “有捉到人吗?”

  韩诚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忍不住催问道。

   “没有!”

  传令兵仍在大口喘着粗气,但语气简短而又肯定。

  这个结果多多少少在意料之中,吴益只是稍稍抬了抬眼皮,而韩诚却表现得颇为夸张,他大啊了一声,急忙问道:“是不是走漏了消息,她们早有戒备?”

  传令兵心不在焉的点点头,焦急的看了看都厅官邸方向,又瞅了瞅冷眼旁观的刽子吴,看样子是想尽快脱身去报信,但又怕牙军第一狠人发飙,有点左右为难。

  在此之前韩诚就担心会走漏消息,没想到一语成谶,虽然不能就此认定系李小宝所为,但这并不影响他油然而生未卜先知的自豪感,好在自豪之余,没有忘记催促传令兵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右翼甲兵包围乐营旧址之后,发现眼前这个到处都是断壁残垣的荒凉之所,竟如坟墓一般死寂沉静,别说烟火气息了,就连鸡犬、狸奴甚至无孔不入的耗子都难得一见,根本不像是有人在里面居住。

  张世安起初以为情报有误,不过久经战阵的他很快意识到有可能是对方的疑兵之计,当下没敢大意,将全队甲兵编成四组之后,分别从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往里面推进,挨个对数十间破屋烂舍进行排查,果然不出所料,就在快搜到居中大屋时,里面突然亮起了大灯!

  “有灯就有人啊!”

  韩诚听到此处,忽然情不自禁嚷嚷:“你怎么能说没捉到人呢?”

  传令兵面色难堪,沉默了片刻才抗声问道:“敢问韩都头,俺们管将被她们拿了,算是捉到人吗?”

  啊?

  竟有这种事情!

  吴益吃了一惊,张世安的手上功夫虽说比刽子吴差点意思,但再不济也是上过战场拼过刺刀的统兵武将,更何况还有五十名甲士近身护卫,怎么轻而易举就被拿住了呢?

   细细一问才知道,原来这是人家早就设计好的圈套。

  当时右翼甲兵搜遍了乐营里的犄角旮旯,只有居中大屋里有人,而且只有一名年轻女子,该女子声称她知道齐英社其它人的下落,不过只能密告现场主事之人。

  张世安粗中有细,担心其中有诈,事先派人把大屋里外前后全部排查了一遍,最终确认没有别人,这才进去密谈,哪知防不胜防,从大屋横梁上突然跳下来一个黄毛小丫头,一脚就把他踢翻在地,旋即在他脖子上的大动脉处架上一柄六寸长的匕首,可怜一个五大三粗的彪形大汉,居然连丝毫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唉!

  吴益暗自叹了口气,连张世安这种老兵油子都被骗了,看来行伍里所谓的兵不厌诈,与五花八门的江湖手段比起来,还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那个黄毛小丫头十有八九是假哑巴小阿花,依她的身手,偷袭张世安应该不难,退一步讲,既便稍有差池,旁边还有同伙接应,如今看来,这个同伙极有可能是她们的大姐大花云英,因为换了别人不大可能有今夜这样的胆略和魄力。

  “你们可真行啊!”

  韩诚适才被传令兵描述的突发状况给整懵了,独自呆怔了好大一会儿,直到这个时候才愤懑发声:“五十名正兵甲士,居然让主将一人只身犯险,若是在战时,你们一个个脑袋全都得搬家!”

   传令兵听这话煞是瘆人,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韩诚说的没错,在战场上亲兵若是不尽全力卫护自己的主将,事后铁定被处死,这是无可争议之事,当年时任泾原裨将的吴玠就是这样,他在青溪岭之战时被麾下牙兵无情抛弃,差点因此丢了性命,战后收拢溃卒时,那些牙兵又颠颠的跑回来投效就招,吴玠不动声色,对他们一一进行甄别,把其中几个冒充牙兵的溃卒遣退之后,其余人全部剁了脑袋……

  是否追责,如何追责,这个时候讨论这种问题,不太合时宜,再说了,也不是他们该操心的事儿,吴益不想在这方面浪费时间,于是转移话题道:“你独自跑回来做什么?”

   这是刽子吴第一次冲他说话,传令兵有点意外,怔了怔,随即颔首答道:“回军头的话,她们要见刘机幕,说是有要事相商……”

  吴益轻哦了一声,所谓刘机幕就是刘光季,这厮身兼两职,在政界是本州签判,在军界则是淮西宣抚司主管机宜文字——即是军中称呼的“机幕”二字,花云英以张世安为人质,主动要求与这位纨绔子弟密会商谈,从整件事情上推断,应该早有预谋,只是不知道这里面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猫腻。

  他忽然心中一动,何不赶在刘光季之前会一会花云英?说不定可以顺藤摸瓜,踩到孔彦章的狐狸尾巴……这样想着,便笑着点头道:“嗯,事不宜迟,你抓紧回去报信吧!”

  传令兵如获大赦,感激的答应一声,拔腿正要走,韩诚却一把将他手里的火炬夺了过来:“吴军头急着去救你们的张副将,你呀,还是摸着黑慢慢往回走吧!”

  天这么黑,没有光亮照着,任谁都是睁眼瞎子,韩诚这是典型的损人利己,不料传令兵早有准备,他从腰里拔出一柄备用火炬,引燃之后转身就跑了,动作之快令人咂舌。

  照他这个行进速度,一柱香之后刘光季准能收到消息,时不我待,吴益赶紧拉着韩诚往东城方向急奔而去。

  在抵达乐营旧址之前,他脑补过右翼甲兵与齐英社女子对峙的各种场景,其中甚至包括人质张世安种种狼狈之像,但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会是眼前这个样子:

  正房大屋外面的空地里,明灯高悬,恍如白昼,甲士们三个一群两个一伙,不是围坐在一起摆龙门阵,就是背靠背依偎着打盹儿,有两个以茶代酒的节级尉勇,竟然还吆五喝六的划起老拳……

  最让吴益感动的是梳着双丫髻的小阿花,细细的臂弯里挽个大竹篮,款款曲曲的在人群中来回穿梭,不时给这个递份枣花糕,给那个塞个甜林檎……

  眼前这个场景,这个氛围,其貌陶陶,其乐融融,简直就是军民鱼水情,共建一家亲啊!

  韩诚伫立在热闹的人群当中,一个人玩脑筋急转弯,吴益早已快步朝着正房大屋走去,他将两个挡路的军卒随手拨拉到一边,冲着两扇虚掩的木门,咣当就是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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