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这马士英老贼当众宣读书信,可是彻底跟我们撕破了脸皮,我担心您有危险啊!”
“岂止是跟老贼撕破脸皮,皇上对我的看法也将不一样了,不过此事关乎国家大计,我又怎能为了讨好皇上和老贼,而搬弄是非呢?哎!”
夕阳斜照着兵部尚书府,史、陆二人,一问一答,语气有些许的无奈。
“不行,大人!今晚我守在府门口,万一他马老贼派刺客来袭,还能有个防备!”
陆无双坚定道。话音未落,史可法便笑着答道:
“无双,你可不要做了惊弓之鸟,要杀我也不会这么快来的,否则也太明显了,他马士英就算是恨我入骨,也不会做这种蠢事的,你放心吧!”
陆无双摸摸头,无可奈何道:
“大人!话是如此,只是我们在明处,而他们在暗处,我们得处处提防,这也不是办法啊?”
史可法又笑了:
“哈哈,别想那么多了,方才李叔说府里没酒了,我吩咐人去打点酒,晚上喊上德威,我们同饮几杯!”
陆无双急忙道:
“大人,别吩咐了,就我去打酒吧!顺便我也活动活动筋骨”。
“也好!”
“大人,我这就去!”
陆无双迈着步子走出了兵部尚书府,只见远山的霞光红似血染,青石的街道上还余热未消,夕阳将他的影子拉的又细又长。
陆无双闲庭信步的走到了闹市的酒坊,打了两壶女儿红提在手上,掏出了银子递给掌柜,正准备提着酒回府。
就在这时,突然看见远处有两个人影攒动,因为距离太远,只隐约看见一些身形的轮廓。
“那两个人一胖一瘦,瘦的那人一身绫罗绸缎,昂首挺胸,走起来路来矩步方行,看起来像个官员。胖的那人则一身粗布衣裳,脚步凌乱,仿佛在跟着瘦子的步调;除此之外二人还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走在街上东张西望,行色匆匆。”
陆无双一边定睛观察,一边在心里打量着这两个人,顿生狐疑,连忙将打好的两壶酒又放在了酒坊的柜台上,急切道:
“掌柜的,我等会再来拿!”
没等掌柜的的回话,他便一头冲到了街道上,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逼近那两个人,只见他们直奔城西的方向而去,一路上陆无双小心翼翼的跟踪在后面。
“钱谦益的府邸在那个方向,难道是去钱大人府上的?”
陆无双心中暗暗思量,脚下施展了轻功,那二人也极其的小心谨慎,三步一回头,陆无双沿着街边走,始终与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眼神紧紧盯着那二人的背影,陆无双却突然感觉极其的熟悉!
“那个胖子?好像在哪里见过?和傅赟来南京城路上遇见的那个可疑的马车?会不会是马车上的那个人?李二和王五口中要送来南京城当皇帝的放牛娃?”
陆无双惊出了一身冷汗,虽然当时只看见轿帘里伸出一直肥胖的手,但是此刻他不由自主将脑海的那一幕和眼前这个人联系在了一起。
前面就是礼部尚书府,那两个人忽然放慢了脚步,陆无双也随之停下了脚步,此刻夜幕也落了下来,晦暗的天色给了陆无双一道天然的屏障。
要看着那二人停在了府邸的门口,左顾右盼了好一会儿,见四下无人,那瘦子才扣打门环,家丁并未通报,便放他们进府门去了。
夜幕下的陆无双面色有些许的凝重,他预感到又要生什么些离奇的事情。
“又是东林党和幕后黑手搞得什么阴谋?”
陆无双自言自语,不过就算是对付马士英的阴谋,他也开心不起来了,因为他知道,这些人大抵都是一丘之貉,只是这个国家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哎!哪里还有什么幕后黑手,藏在幕后的不过就是那个左良玉!”
陆无双自己回答了自己的话,随后转身回去拿了那两壶酒,才匆匆忙忙的赶回了兵部尚书府。
“哎呀,无双贤弟!我等你可都等急了,你看这菜都备好了,可就等着你这酒啦,哈哈!”
一进正堂,便听见史德威爽朗的大笑声,他连忙从陆无双手中接过了酒,说道:
“来来来,陆贤弟快坐!”
“好好!”
陆无双面无表情的坐了下来,上坐的史可法看出了他的神色不安,连忙问道:
“无双,怎么打酒打了这么久?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情况?”
陆无双心中一怔,不敢撒谎,连忙点了点头道:
“大人!刚刚有两个人很可疑……”
随之一五一十的将方才看到的情况完整的说了一遍。
史可法将端起的酒杯又放了下来,反问道:
“你是说那个胖子很可能是马车上的那放牛娃?还是要送来南京城当皇帝的?”
“我只是猜测!”
陆无双答道。
“哎呀,贤弟!哪有那么巧的事?你之前又没看到那个放牛娃的脸,不会的,不会的!”
史德威朗声否定道。
陆无双听了,摇摇头道:
“那可不一定,我之所以这样猜测,是因为之前押送放牛娃的李二和王五我和傅赟在酒馆见过,他们正是左良玉将军的人,这个我也跟大人说过,所以我不得不这样想!”
陆无双说完,史可法向史德威使了一个严厉的眼神,意思是让他不要再多嘴,然后才缓缓答道:
“无双,你的猜测不无道理!不过现在那个胖子是谁?哪来的?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进了钱谦益的府邸,究竟是要搞什么样的阴谋?”
陆无双答道:
“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猜测就算有阴谋,怕也是针对马士英的?”
史可法点头道:
“我也是这样猜测,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哪怕是针对马士英,也对我们不利呀!不止对我们不利,更多的是对我大明王朝不利,内讧不休,又何谈驱除贼寇啊!”
这一番话说进了陆无双的心里,因为他同样认识到了这一点,可单纯的知道却是徒劳,因为没有行动的能力,到头来还是于事无补,想到此处,陆无双不禁陷入了沉思。
良久。
“来来来,吃吧,酒菜都凉了!”
“无双,你在想什么?”
陆无双蓦然回过神来:
“大人,我在想站在东林党的背后,左良玉将军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难道真的只是维护东林党人吗?我实在是难以想象!
因为无论从言语上还是行动上,都在频频出招,刺杀马士英也好,朝堂之上辱骂马士英也好,他一直处于一个主动出击的位置,实在不像是自保!只是他自己从不抛头露面,其他人都像是他在操纵的棋子……”
史可法若有所思道:
“左良玉和我交情不算太深,但此人为人还算正直,曾经带兵屡次大破李自成、张献忠的流寇,差点亲手杀了张献忠,所以外界看他有些骄横跋扈,左将军与清军在辽东有过交手,后来又因为他的上级巡抚自杀,被牵连丢了官位,他的人生也算是几起几落,官复原职至今,一直处于拥兵自重于武昌的状态,他的手下号称百万大军,是马士英江北四镇兵力的总和,所以他若想下这盘大棋,是有这个实力的!”
陆无双惊诧道:
“大人,左良玉的手上真的有那么多兵马?”
陆无双怎么也没有想到,左良玉的手上有近百万大军。
“若是左将军能联合马士英的兵力于一处,那驱除鞑虏,扫平贼寇不就指日可待了吗?”
陆无双心中暗自思量,史可法连忙答道:
“虽说是号称百万雄兵,可大都是一些乌合之众,他的精锐之师已在朱仙镇一战打光了,后来怕也是疏于操练,军心涣散了啊!”
陆无双疑惑道:
“朱仙镇之战?”
史可法点头道:
“对!河南朱仙镇一战就在两年前,当时李自成采取了围城打援的战法,大破河南官军,左良玉将军的主力也在此战中损失殆尽!”
听到此处,陆无双一声叹息道:
“哎!遥想五百年前,同样在朱仙镇这个地方,我大汉民族是何等的英武骁勇!”
史可法笑问道:
“无双!你这可是说宋时岳武穆曾在朱仙镇大败金兀术,致使金兀术不得不放弃开封,渡河北遁的故事?”
陆无双点头道:
“嗯嗯,大人您想,如今之清军,无异于当时之金军,均为外族鞑虏,可岳武穆神武盖世,朱仙镇一战杀得金军丢盔卸甲,流窜遁逃!再反观今时大明,除了早年间冤死的袁崇焕大帅,世上就再也没有这样一个人了吗?”
听了陆无双这番话,史可法摇摇头笑道:
“无双!此乃时势造英雄也!你可知道岳飞朱仙镇大捷的后果是什么?是被宋高宗赵构一日之内十二道金牌令其班师回朝,岳武穆神勇盖世又为之奈何?作为一名忠君报国的臣子,皇上若是对你起了疑心,你便只剩下了一条死路,你方才说袁崇焕大帅,不也是如出一辙吗?”
陆无双茅塞顿开,哑然道:
“如此说来,所有的忠臣良将,岂不都是皇帝的棋子?”
“而如今就像是没有了皇帝!”
“所以每个人都厌倦了做一颗棋子,都在争相着做下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