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庙岭镇驿站熄灭了最后一盏明火,陆无双躺在驿站的客房里,窗外嘤嘤的风声扰乱着他的心绪。
“酒呢?”
他自言自语,显然是喝多了,也许喝的不多,那便是酒入愁肠更易醉,他模糊的双眼,在暗夜里渐渐的合了起来,客房内响起一阵轻微的鼾声。
“呼~呼~”
鼾声不疾不徐,他从来不打鼾,这回也许是太累了,所以这是人体的自然反应,若不是酒精的催眠,他可能还是放松不了自己,打不出鼾来!
又过了一会儿,陆无双的鼾声越来越均匀,也越来越微弱,微弱到比蚊子声还小,小到几乎听不见。
显然,他已经睡的很沉了。
忽然,穿来一阵“嘭嘭”的撞门声,声音越来越近,还夹杂着一通野蛮的叫喊声。
“这么晚了,哪里来的声音?”
陆无双睁开眼睛自言自语,连忙提着宝剑跳下了床,用耳朵紧贴着门板,隐隐约约听到了远远穿来的声音:
“开门!”
“快!”
“不开砸门了!”
“……”
陆无双听了满腹狐疑,不明所以,心中暗思道:“这么晚了还有兵丁来,难道发生了什么?”
“吱!”
门被推开了!陆无双来不及多想,就在这时,他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是吴有财。
“李参将辛苦!为何深夜来此?难道发生了什么大事?”
那李参将气势汹汹的答道:
“哼!帅府闯入了盗贼,我们一路追杀,有没有藏在你这驿站里?”
陆无双听到此处,心中泛起了嘀咕:“帅府闯入了盗贼?怎么没听宋大哥提起过?而且我昨日在武昌城并没有听见什么风声啊......”
正满腹狐疑,又闻吴有财答道:
“哎呀!还有盗贼敢闯帅府?我这小小驿站哪敢私藏盗贼……”
没等吴有财说完,那李参将便呵斥道:
“少废话,给我搜!”
话音未落,只听得楼下又是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那李参将领着兵丁鱼贯入内。
陆无双背靠着房门,紧握着宝剑,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到了下巴尖,再落到地上,同时内心里也陷入了一种天人交战。
“如果不逃走,会不会被误认为是盗贼?如果破窗逃走,那自己明明不是盗贼,岂不是无中生有,不打自招,还连累了吴兄?”
正踌躇不决之际,忽闻“咔嚓”一声脆响,隔壁客房有人从窗户逃走!
“原来驿站住的不止我一个人!”
陆无双大吃一惊,紧接着便听见几声大喊:
“盗贼逃了!”
“放箭!”
“快追!”
陆无双急中生智,连忙撞破了窗棂也飞身窜了出去,满天的火箭如同流星雨,把寂静的黑夜变成了白昼一般,陆无双穿梭在箭网之中,借着窗檐翻身登上了屋顶。
“快,快,别让盗贼跑了!”
官兵的呼喊声愈来愈清晰,箭雨也愈来愈急促,被格挡住了飞箭火花四溅,陆无双借着火光的明亮,眼神锁定了远处的小路,随之纵身一跃飞下了屋顶,踏着树枝平稳的落在了平地上!
院子里的官兵见状,连忙冲出了驿站尾随而来,陆无双回头看了一眼,随之施展出了轻功,一溜烟被将追兵甩开到九霄云外!
陆无双铆足了全力,沿着这条唯一的小路疾驰如风,就在刚刚破窗而出的那一刻,他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就是由他来抓住那个破窗逃走的盗贼,将其捉拿归案,这样一来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二来也可以证明吴有财的清白。
情急之下想出这个好办法,陆无双的嘴角不禁露出了得意的微笑,不过这微笑只是短暂的存留,越到小路的纵深处,他的面色便越来越煞白!
“这个人的轻功这么惊人吗?好像比傅姑娘还厉害,方才还能隐约听见一丝脚步声,怎么现在完全听不见了?”
陆无双心中暗暗思量着,四周都是茫茫的黑夜,已经追了半盏茶的功夫了,却仍然不见踪迹,陡然之间心神不宁,惶恐不安。
“那是什么?”
他放慢了脚步,微弱的月光下,影绰绰看到一个人,黑色的衣服和头巾将他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背着身子站在道路尽头的小桥边。
陆无双按着佩剑,缓缓走到了近前,那黑衣人依然没有回头。
“你是在追我?”
黑衣人问道,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坚韧中略带一丝女性的温柔,听起来实在不像冷血的盗贼。
陆无双在距他数仗的地方止住了脚步,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黑衣人追问道:
“你是左家父子的人?是来拿我归案的?”
陆无双盯着他的背影冷冷道:
“你只说对了一半,我不是左家父子的人,但的确是来捉拿你归案的!”
黑衣人有些疑惑道:
“噢?那为什么非拿我不可?”
陆无双毫不避讳道:
“因为驿站的驿丞是我的朋友,你这样一走了之,会给他留下一个私藏盗贼的罪名!”
黑衣有些愤怒:
“哼!那你呢?”
陆无双摇摇头:
“不!我是来抓你的!”
黑衣人更加愤怒:
“你的意思是我一定是盗贼?你凭什么断定我就是盗贼?”
陆无双面不改色:
“如果不是,那官兵了来了,你为什么要逃?”
黑衣人冷笑道:
“呵呵!那阁下呢?岂不是和我一样,我也可以认为你是盗贼,然后杀了你,提着你的人头回去归案,这样就不关驿丞的责任了,我说不定还能领些赏钱,这岂不是两全其美!”
听了这话,陆无双瞪大了双眼,一副吃惊的表情,不得不说,黑衣人说的不无道理,也正是他心中所想。虽然自己已经理亏,但此时已经骑虎难下,只好硬着头皮佯装严厉道:
“少废话,你可以杀我,但要先问问我手上的刀答不答应!”
黑衣人的口气愈发的冰冷:
“呵呵!我并不想杀你,我只杀自认为能够杀得了我的人,不知道你算不算一个!”
陆无双握着佩剑的手瑟瑟发抖,对方的气场让他感觉有些惧怕,这好像是他第一次感觉到惧怕。
“你还杀不了我,你的轻功也一般,我已经等了你好一会了,其实你应该知道,我完全可以甩开你,让你像个无头的苍蝇一样!”
黑衣人接着说道。
陆无双横起的剑又放了下来,反问道:
“那你为什么还等我追上来?”
“这个……现在还不能让你知道。”
“为什么?”
“不为什么?”
“你……”
陆无双猛然之间抬头,那黑衣人忽然不见了踪影。他的视线里徒留一弯月;一座桥;一岸孤草和一片虚无……
“哎!”
陆无双长长了舒了一口气,将佩剑收入了剑鞘之中,现在呢?是一走了之还是现在回去解释呢?仿佛走也不是,回也不是,他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如果回去解释,还怎么解释呢?唯有实话实说,但官兵未必相信,我有可能被抓起来,可我的身上还有使命!
如果一走了之,我虽然可以直奔九江城劝谏左大帅,但吴兄搞不好会因此被栽赃陷害,我该怎么办呢?”
陆无双站在月色下思虑了良久,终于;他选择了转过身来沿着小路往回走,他并不是已经有了对策,而是直觉告诉他,不能一走了之。
“追兵呢?这么久了,追兵怎么没有追过来?而且也没有看见火光!”
陆无双连忙加快了脚步,仍然没有发现追兵的半点踪迹,眼看前面就是驿站了。
“唉?”
驿站也陷入了沉寂,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数十位官兵不翼而飞,难道全部人间蒸发了吗?
陆无双掐了掐自己的脉搏,知道这不是梦,这才来到了驿站的门口,门是开着的,陆无双迈步走了进去。
“陆贤弟,你去干嘛了?我一直等你!”
陆无双一眼便看到了吴有财,连忙问道:
“吴兄,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是说在找帅府逃出的盗贼吗?我听见隔壁客房有人破窗逃走,我猜他是盗贼,便一路追了上去,谁知那人轻功绝顶,我没有追上,还以为官兵抓贼未果会找你的麻烦,他们人呢?怎么不见了?”
吴有财一边关上驿站的门,一边答道:
“你说隔壁客房住的人?那是一位神秘的客人,我也十分好奇!他今天傍晚来住的驿站,头上戴着斗笠,看不到脸,说话的声音低沉浑厚,不过看他一举一动倒还有一股大家闺秀的幽雅,不像是盗贼啊,因为手执着帅府的令牌,所以我也不便多问!”
“抓人的官兵呢?去哪了?”
陆无双又问了一遍。
吴有财连忙答道:
“我正想说,就在你们破窗而出之后,不一会儿就听到了官兵跟领头的李参将禀告,说是盗贼已经抓到了,怕抓到的就是那位神秘的客人吧,任务既已完成,他们便打道回府了!”
陆无双惊诧道:
“哪里呀!吴兄,你说的那位神秘的客人轻功非比寻常,我眼看着他逃走了,怎么会被官兵抓住呢?”
吴有财也是大惊失色,悚然道:
“什么?驿站里就住了你们两个人,官兵难道抓的是鬼么?会不会是他自己投案自首了?”
“不会,时间对不上!”
“那……”
陆无双和吴有财对视的眼神中,充斥着惶恐和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