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事已至此,便是谁都指望不上了,请允许我们去一趟南京城!”
陆无双情真意切,一旁的傅赟也是频频点头,眼神中充满着坚定。而史可法始终沉吟不决……
“大人,请您不要犹豫了!”
史可法不忍道:
“我实在担心你们的安全,之前已经有过一次命悬一线的经历,现如今好不容易重聚……”
史可法话未说完,陆、傅二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
“大人,我们一定会保护好自己,请一定让我们去!”
其语气坚决去磐石一般,史可法的内心受到了冲击,他喝了一口茶,语重心长的说道:
“好吧!你们两个一定要记住,见到马、阮二人的时候,告诉他我们的判断就好,至于怎样决策是他的事,切莫断言说左良玉是因为病重而不发兵。还有,若是见到刘良佐和刘泽清,晓以大义只需点到为止,切莫情绪高涨,以免引起他们的猜忌,这样反而对你们不安全!”
见史可法松口,陆、傅二人露出了一丝欣慰的微笑,双双点头应答道:
“多谢大人,我们铭记……”
话音未落,只见门外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哐哐”
“哐哐”
陆、傅二人连忙哑言,史可法也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史阁部!”
“哎呀,是高大人!”
高杰一身戎装,昂首阔步走进了门里,径直便看到了傅赟,上下打量一番后,拿手一指便问史可法:
“史阁部,这位姑娘莫非是陆小兄弟的夫人?果真是郎才女貌,羡煞旁人呀,哈哈!”
此言一出,傅赟顿时羞红了脸,陆无双也显得有些难为情,而史可法莞尔一笑道:
“哈哈,高大人请坐,我也觉得他们二人合适的很,也确实都还未曾婚配,说起这位傅姑娘乃是傅青主先生的女儿,熟读诗书,武艺也不凡,可谓是巾帼不让须眉呀!”
高杰应声坐了下来,哈哈大笑道:
“原来是青主先生的千金,我看着就不像俗世中的姑娘,刚好陆小兄弟也是相貌堂堂,这样吧,我来做个媒,也成就一段好姻缘,史阁部,您看怎么样?哈哈……”
傅赟的脸像是熟透了的苹果一般,连忙背过身去,陆无双也是面色难堪,坐立不安,不过这种羞涩和不安只是表象,因为他们的心里也许期待过,甚至还有一丝窃喜。
史可法见状,连忙话锋一转道:
“真要替两个孩子谢谢高大人的美意!不过这话说回来,大人您匆忙而至,所为何……”
高杰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没等史可法话音落地,便应声答道:
“史阁部,我部屯兵瓜州也好几天了,先前联名给朝廷的奏折却还没有回应,马士英、阮大铖到底是在搞什么名堂?私仇竟比国难还重要,眼下满清的豫亲王多铎和吴三桂已经在潼关战场占据了优势,闯军怕是难以为继了,一旦清军南下,仅仅凭我高杰一部的兵马如何抵抗呢?我高杰战死沙场事小,大明亡国事大啊!我等总不能死后还背负着这亡国之名吧?”
史可法面色铁青,不置可否道:
“高大人,您言重了!朝廷确实被马、阮搅和的不成样子,我们现在已经不能再倚重马、阮能够救国了,他们一定会被历史证明是跳梁小丑,他们的名字也一定会被镌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眼下已经到了间不容发的时刻,我们希望以您为首的四镇军士能够团结起来,这一次不是为他马士英而战;甚至也不是皇上而战;而是为了我们的民族而战,高大人,我相信您也不希望满清入主中原吧?从此皇帝改姓爱新觉罗,我们均要剃发,穿马蹄袖的衣服,我们成了外寇的子民,这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吗?”
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高杰伤怀之至,一语不发,一旁的陆、傅二人也为之动容,史可法接着道:
“我们已经基本断定,左良玉是因为病重而迟迟不发兵,我想这也是天意如此,所以朝廷根本不必如临大敌一般,他想夺取大权也好,不抗贼也罢,都随他去吧!
我们只管组织四镇现有的兵力,准备迎击南下的贼寇,无论成功失败,都必将留下我们浓墨重彩、有血有肉的一笔,而不是束手就擒,任由他多尔衮的铁蹄踏破这江南大地……”
高杰赫然打断道:
“史阁部,我高杰虽为一介武夫,却也懂得这保家卫国的道理,又何尝忍心见到大明国土沦丧呢?我也想四镇能够消释嫌隙,冰释前嫌,万众一心对抗贼寇!只是眼下刘良佐、刘泽清、黄得功怕是还在为此前争夺扬州城的事情愤愤不平呢,相互之间也是各自猜疑,只有我一支孤军,如何……”
史可法没等他说完,连忙摆摆手道:
“高大人,只要你有灭贼之志,其他三镇的事情交给我,我一定在三个月内拉拢住三镇所有的兵马,统一归高大人您一个人来指挥!”
“三个月?”
“对,三个月!”
高杰满脸惊愕,心中将信将疑,可史可法目不斜视,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掷地有声,这不得不让他肃然起敬。
“史阁部,我无比相信您所说的每一句话,可我仍然想多问一句,您准备如何在三个月内说服刘良佐、刘泽清、黄得功这三个老家伙?”
史可法正容亢色,笑比河清,不急不慌的答道:
“黄得功那边,已派犬子德威前往真州,他是我的老下属,也算是老相识了,想必高大人也知道,此人虽说性格暴躁了一点,但是大节不亏,老百姓都很拥戴他,虽然德威还没有回来,但我相信值此国难当头的时候,黄得功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那二刘呢?”
“刘良佐和刘泽清二人虽然此刻兵驻南京城,但是他们和马、阮之间的关系也仅限于逢场作戏,我相信以他们二人的智慧,应该早就看出马、阮不过是秋后的蚂蚱,再也蹦哒不了几天了,我想他们此刻应该很迷茫,看着眼前过一天,算一天的日子,心里想要救国,又知道自己的力量不够,不救国,自己又于心不忍,手底下还有数万的兄弟,总不能遣散了吧?所以你替他们想想,可能他们正等着我们去团结他们呢,您说是也不是?”
听了这样的分析,高杰有些词穷,不得不说,史可法说的不无道理,但事情能否按照想象中的发展,他心里仍有一个大大的疑问,因为也许他比史可法更了解他们,是的,只有军阀才了解军阀。
“史阁部,我知道您无私的热忱,所以我相信您说的话,但是动作一定要快,再慢就真的来不及了,在下已经做好了与贼寇决一死战的准备,但我并不想让弟兄们流的血变成徒劳!”
无论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高杰的这一番话都让史可法无比感恸,眼前的这个军阀首领,不只是个唯利是图的家伙,而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他的情感不只是对上层的皇帝和国家,还有底层的士兵和农民,仅凭这一点,就足以让他肃然起敬。
“黄得功那边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至于刘良佐和刘泽清那边,我准备让无双带着我的信再去一趟南京城,一来告诉马、阮二人左良玉已是强弩之末,不足为惧;二来面见一下二刘,希望能够对其晓以大义,我相信他们并非不知轻重缓急的人!”
高杰点点头:
“马士英、阮大铖那边如果实在说不通,那我们就不管他,这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君命”,不听也罢,史阁部,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
史可法摇摇头道:
“马、阮二人当然无法代表君命,但是皇上毕竟在他手上,现在我们唯一倚仗的,就是希望他们能够保护好皇上,其他的已经不再重要,至于您说的帮助,我想高大人如此深明大义,就是对挽救大明江山最大的帮助,另外我希望高大人能够加紧操练兵马,以便能够随时迎敌而不惧之!”
高杰双手抱拳,深施一礼道:
“史阁部,国难当头,我想每个人都应该明白保家卫国的大义,这没什么可说的,我高杰虽然没有读过什么书,但还是能懂得以义以难,视死如归的道理的……”
“我且自代表大明感谢高大人!”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又何谈谢字!”
“来,送送高大人!”
“二位留步……”
陆、傅二人送高杰出了门,待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陆无双满噙眼泪终于决堤,他又何尝不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的道理,只是这一刻……
“无双,你怎么了?”
傅赟望着他,关切的问道。
“你还记得史阁部刚刚说了一个期限吗?”
陆无双没有回答她,而是略微哽咽的反问了一句。
“他说三个月。”
“对,三个月,你知道三个月意味着什么吗?”
傅赟没有说话,良久,陆无双才开口说道:
“意味着这是史阁部给自己的最后期限,也许要不了三个月,满清的铁蹄就会南下,这是史阁部完全能够预料到的,可他仍然向高杰保证了三个月组织拉拢其他三镇所有的兵力,这说明了……在史阁部心里,已经做好了不成功,便成仁的打算了,你懂吗?”
此一番话的重量是千钧的,傅赟的心里也凛若冰霜一般。
“我没说话,并不代表我不懂,所以我们要努力了哦!”
傅赟直视着陆无双,两只扑闪的大眼睛显得很俏皮,可爱,这样的傅赟他好像最为熟悉,像极了他第一次遇见的那个傅姑娘。
“好的,一起努力!”
陆无双望着她鼓励的眼神,嘴角泛起了一丝久违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