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炮,对那时的普通人来说是一个强大而陌生的东西,口口相传下,火炮的威力被一步步无限放大,在远离辽东的播州兵看来,大明军队的红衣大炮是“一炮糜烂数十里”的神兵利器。
尽管大部分播州人对火炮没有认识,作为带着现代记忆的杨可栋,对中国古代火炮还是有一个清晰认识的。除了去故宫长城以及军事博物馆旅游的见闻外,还得益于他当时在专业课上开小差,偷偷看的一本书《天朝的崩溃——鸦片战争再研究》。
杨可栋清晰记得,那本有趣的历史著作中对清军火器有详细介绍,关于火炮方面,他记得,清军火炮尽管名目繁多,但样式上看,都是仿造的十七世纪欧洲加农炮,和明军相比,火炮技术并未有显著提高。
万历年间,红衣大炮初步引进,明代铸炮工艺相对西方稍微落后,但中国古代火炮的弊端比较一致,主要在材料、工艺、炮架瞄具和炮弹四个方面。因为看过这本书,杨可栋铸炮省了很多劲。
播州铸炮所需要解决的,首先是材料问题。明代火炮,首要问题是铁质差,16世纪不止中国,全世界冶炼技术都不先进,炉温低,铁水杂质多,无法提纯,造出来的铁炮非常粗糙,而且有大量气泡。如此情况下铸造出的大炮很容易炸裂,伤到射手。当然,当时并非没有解决办法,方法主要有两个,一是增加炮身厚度,使得火炮极为笨重,红衣大炮动辄几千上万斤。二是少装填火药,如此一来射程威力大减。
当然,还有一个好方法,那边是改善铸造材料,比如用黄铜,但铜的产量比铁低了太多,而且中国铜矿少,再加上古代铜一直被当做铸造货币的材料使用,若大量铸造铜炮耗费太高,连康熙当年也顶不住。
“好在终于练出了钢材,虽然质量不敢说多好,至少比这个时代的钢铁强太多。”有了顺利投产的钢铁厂,材料问题算是初步解决了。
杨可栋需要解决的第二个问题,是铸炮的工艺问题。
明代铸造技术落后,尽管同期西方也没强到哪里去,当时只有泥模而无铁模,泥模铸造出来的炮难免粗糙,而当时又没人想到对炮管内部用镗床进行加工,让其尽量光滑。因此,那时候的炮弹射出去后,弹道很容易紊乱,精度欠缺,换言之很难打准。此外就是比例问题了,因为科技原因,大炮炮身和口径比例暂时无人研究,火门开在哪里还只是随缘,这样也会造成大炮比例不合理。
这个问题并非很难解决,即便泥模,也可以用镗床加工嘛,镗床并不复杂,在那时,已经有畜力或水力镗床出现,只要有意识,解决炮管内部问题还是挺容易的。有了高质量钢铁,铁模工艺很快也能摸索出来。至于比例和火门,杨可栋并没有太好办法,因为这个需要一步步摸索。
而第三个,炮架和瞄具,这个算是最复杂的,也是最简单的。炮架又称炮车,是调整火炮射击方向和射击角度的工具,当然大多炮架带着轮子,方便大炮搬运。明清火炮基本是城头上的固定炮台,或者是木制炮架。但这是个很大的问题,炮台固定的火炮无法移动,只能根据装药多少打击一个方向的敌人,而木制炮架在放炮后容易松散,降低精度,这也是当时很多人忽视的一个大问题。
更可怕的是,那时候西方已经初步产生弹道学,一个炮兵军官同时也都是一个精通初等数学的人,而在中国,尽管中国古代数学也一直在发展,后来也引进了《几何原本》等书,但至少在弹道学这方面,还是往往被人忽视,炮手不懂科学,全靠经验,甚至有些火炮连瞄具都没有,或者只有星斗,而无炮规。
杨可栋对这个问题很是头疼,一个经验丰富的炮手或许能比肩一个依靠科学的炮兵军官,但后者能快速地批量制造,前者只能靠大量时间摸索。
杨可栋只得将脑海里能回忆起的函数等中学数学知识全部写了出来,命令属下印刷成小册子,每天抽时间给那几十个学生讲课。好在这些知识并不复杂,杨可栋当初能考上985,中学时期的底子自然不差。
“反正迟早要做,晚做不如早做嘛,就是累点。”杨可栋自我安慰道。这也是他为播州的第一批近代人才培育做准备。
而铸炮的最后一个问题,便是炮弹了。那时,最主要的炮弹是实心弹,尽管明末引进了开花弹。这里要说一点的是,清代炮弹反倒不如明代,到鸦片战争时,中国只有实心弹,而英国却有霰弹、爆破弹、实心弹等,实心炮弹打在英国包铜的战舰上无异于挠痒痒。
在19世纪70年代,左宗棠西征时,曾在陕西凤翔发现明朝时期的开花炮弹,不禁感叹:“利器之入中国三百余年矣,使当时有人留心于此,何至岛族纵横海上,数十年挟此傲我?”左宗棠感叹实在是令人悲哀,那时候第二次鸦片战争都结束十多年了,除了少数几个洋务工厂,清朝的火炮甚至还不如明末。
对于炮弹,杨可栋是想先把相对容易的实心炮弹和霰弹装备上,再研发爆破弹。反正那时候最原始的开花弹已经诞生了,若只求解决有和无的问题的话,造些开花弹也不算难事。
当然,还有一个最关键的,铸炮,铸造什么大炮?
第一门炮,杨可栋准备造法国的6磅野战加农炮,其实准确说来,杨可栋准备铸造的这种炮也属于广义上的红夷大炮,至少从本质上,这种前装炮与红衣大炮并无两样,都是滑膛前装炮,使用的都是黑火药和实心炮弹。
规划清楚了,有了这些准备就好办了,播州钢铁厂旁边大片空地被收拾出来,盖起了车间,很多工人陆陆续续忙碌着,终于,崭新的厂房建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