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
虽然距离过年还有二十多天,但在明代的播州城,年味却还是悄然而至。
喝了碗腊八粥,杨可栋出了家门,在城中到处闲逛,一方面是权当放松娱乐,另一方面是体察播州经济状况,风土民情。
因为腊八,城中几个街口,都有僧人施粥,城中几座寺庙山门处更是排起了长龙。各类商铺的货物明显增多,主要是各类年货,如瓜子、花生、香肠、腊肉、糕点、酒水、爆竹、布匹、服装等,当然其他商铺生意也不错,比如瓷器、银器、炊具、花鸟等,有些店铺货物太多,不得不堆在铺外。来往行人络绎不绝,看衣着打扮,有些人应该是从远处农村里来的,有些人则明显是来自山上的部族,他们大多是大户人家,或者大户的仆从,前往城中买年货来着。
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杨可栋暗叹目前状况不错,接着便找了匹马,出了城门。
杨可栋的目的地是乌江码头,按计划,今天上午会有从川东与湖广的运输船队抵达,船上装的是大米与活猪。
这是杨可栋特意为工人们准备的,毕竟,这些工人为他创造了大量财富,如果没有工人,即便机器再精妙,技术再高超,也终究是镜花水月。再者,融合了现代教育和儒家传统道德记忆,杨可栋也始终秉持着待人宽仁的秉性。
播州并非不产水稻,尽管七山二水一分田,但勤劳智慧的劳动人民还是修起了梯田,农产品数量质量都不错,但毕竟外面米更便宜嘛,即便加上运费,还是能节约不少。
这次的大米主要来自湖广,其实主要是在武昌府收购的,九省通衢果然造就了低物价,市价一斤二厘八毫的大米,在武昌府仅仅二厘,大批量批发还有优惠,杨可栋一口气买了五百万斤,加上运输成本,差不多九千多两白银,其中一百万斤作为“年终奖”,发给各厂的万名工人,一人一百斤。至于另外四百万斤,则经由杨家在播州各地的商铺,低价出售。
“播州一斤二厘八,我卖二厘五,不但能小赚一点,还能让百姓得到好处,看来这种事以后可以长期做下去。”
这就是杨可栋想的,这样一出让利于民,不但得了名声,靠着这0.3厘差价还能净赚一千二百两银子,用这笔银子抵扣给工人们发的“年终奖”,实业部所真正付出的并不多。
至于猪,主要是购自川东,猪这玩意不太好运输,川东地区大半天便能回来,运输麻烦少很多。
播州买猪也是费了些功夫,因为大家养猪都是为了过年嘛,年间猪肉需求必然大。接到传信,川东那几个商铺联络了一段时间,这才买了一千来头猪,这批猪,主要是做腊肉。
杨可栋刚到码头,便望见远处江中浩浩荡荡的船队,这是从湖广回来的满载大米的25艘二十万斤大货船,这些船一字排开行在江面,远远望去非常壮观。
卸货、装船、装车、分运,船队停稳后,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看样子还要持续好久,毕竟五百万斤也不是小数目。杨可栋看了会深感无聊,跑到长江航运局在码头办公的房子里喝起了茶。
“大人,猪来了。”
过了一会,手下来报。
“猪来了?你是猪?那是运猪的船来了。”杨可栋顿时来了精神,“杀猪匠都找好了吗?”
“回大人,播州城周边五十里内会杀猪的人全齐了。”
“好!”
猪这玩意可不好运输,杨可栋本来就打算卸下货来直接在码头宰了,因此,杨可栋早就吩咐下去,在周边找了不少屠户,就待今天。
运猪的货船也陆续停泊了,这些船大多是雇佣的中小型民船,以苏家庄的为主,船上是一层层密密麻麻的木笼,肥猪便一猪一间,闷在这狭小的笼子里。
码头南面的沙滩,此时已经被清理了出来,几排杀猪的铁架子摆的整整齐齐,九十二名屠户在磨刀霍霍,只待猪来。
水手们开始卸猪,码头上顿时弥漫着一股特殊的味道,屠户的伙计们连忙上前帮忙,因为古代没有现代化宰杀设备,杀只猪很费劲,一般需要好几个人,因此这批屠户都带了三四个伙计帮忙。
“大人,码头味重,大人请回去吧?”码头管事站在一边苦笑道。
杨可栋以袖掩鼻,嘴硬道:“无妨。”
第一批猪被卸下了船,九十二个笼子被同时打开,只见伙计们拿着铁钩子,噗地一下狠狠戳入猪的耳朵,顿时,猪便发出一声声继续尖利的惨叫。
伙计不为所动,拖着钩子便走,肥猪吃疼,尽管强烈抗拒,却不得不跟上,被带到架子旁。
几个伙计一起发力,把猪抬起,按在架子上,这时屠户拿着杀猪刀,对准咽喉猛地一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顿时,猪便像泄了气的皮球,很快便没了声息。
猪血自然不能浪费,每个桌案下都有个木桶或木盆,接下猪血,做到物尽其用。
白沙滩上,血光漫天。
待猪血流尽后,便开始分割猪肉,接着装上马车牛车,分散运走拿去做腊肉,毕竟这么多猪肉在一个地方腌制熏烤也不太现实。
猪下货则作为报酬送给了杀猪匠,今天这么多猪,下货自然是不少,除此之外,每个杀猪匠有一百文大钱酬劳,而跟班伙计也有二十文。
猪头猪脚,杨可栋令人清理干净,说是另有他用。
杨可栋的“另有他用”,是想按前世的记忆,做一道北方名菜。
码头北面的沙滩,支着一口口大锅,锅里是清澈的江水,已经沸腾。
切去耳朵与猪脑的猪头与猪蹄一并被剁成小块,与盐、酱油、花椒、生姜一道被扔到大锅熬煮,锅底的柴添了又添,连着熬了好几个时辰。(猪耳与脑花自然不会浪费,都卖给火锅店了。)
“好了。”睡完午觉,杨可栋走到锅前转了转,便命人停止加柴。
接下来,便是冷凝成冻的环节,由于小冰期,播州温度很低,冬日只有几度,甚至有时还会零下,这个温度很适合做猪皮冻。
大锅被搬到码头的库房,静等第二天的奇迹的发生。
杨可栋一晚没回家,第二天一大早,便跑到库房看自己的猪皮冻,不,准确说应该叫猪蹄冻,猪蹄比猪皮可是好吃多了。
“挺结实,不错不错。”杨可栋用指头戳了戳,非常高兴。
“来人,把这猪蹄冻都切一切,一锅给我送回府里,一锅你们分了,其余的,送到各厂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