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还在缓缓前行,午饭过后,山路越来越险,经常许久不见人烟人烟,过了许久,余七对掌柜道:“前面就是娄山关了。”
杨可栋闻言,探出头来,只见关上千峰万仞,重峦叠峰,峭壁绝立,若斧似戟,直刺苍穹。
因为吸收记忆的缘故,杨可栋依稀记起这一世便宜老爹的话,自己小时候,年间家庙祭祖时,杨应龙曾提过一些祖先的事,先祖原是太原人,大唐乾符三年,南诏作乱,先祖杨端被拜为大将军,率军平乱,其部下有娄、梁、赵、韦等七姓,在此分土世袭。
娄山关,是当年娄家的封地,娄家见此天险,整修这座年久失修的雄关,因当时的将军名叫娄姗,时称娄珊关,后由于谐音,再加位于大娄山,世人称之为娄山关。七百年过去,当年守关的娄家早已不知去向,雄关却始终矗立在此,成为川黔咽喉,播州土司最倚重的战略要地。
“大娄高压万峰巅,鸟道才容一线穿。”老掌柜悠悠叹道,“过了娄山关,播州便不远了。播州不比其他地方,祝福下去,等会过关时别惹事。”
杨可栋前世旅游时曾去过娄山关,这一世,抗倭之战的路途中也经娄山关。但直到走到近前才发现,这座雄关和两世记忆里大不相同。
整个娄山关建筑重重叠叠,早已不仅仅是一道关隘,而是是一座立体的堡垒,关城前后有木关13道,皆由深山巨木所建,关城后面又有两座大型兵营。每一道木关上皆架着巨弩,备好礌石。城墙上下不时有兵丁巡逻。整个关城隐隐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余七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饶是行走江湖多年,此般阵势也不常见,娄山关他走过,而且每年都要走,但每次到此都是一副新面貌,尤其是木关建成后,整座关城气势瞬间磅礴起来。
走到关前,所有人均下车停驻,早有一队土兵前来查验,虽然气氛已经很紧张了,但这些军士仍按规矩检查,并未有异样。杨可栋悄悄打量这些军士,只见他们和明军盔甲军械几乎完全一样,虽名为土兵,却似乎比明军多些凶悍之气。领头的军士接过路引翻看,其余军士逐次开箱,一一查验。清查完毕后,领头的挥挥手示意放行。
商队穿过一道道木关,每道门门口都有盔明甲亮的军士把守,走到娄山关下,杨可栋不由得仰头看了看,十几米高的城楼上高挂“娄山关”三个大字,其两侧又有小字,由于走的较慢,杨可栋一边走一边端详,关门匾额左侧有铭文“唐太师守播三十代孙钦赐飞鱼品服敕封骠骑将军杨应龙书立”,右侧落款“皇明万历乙未岁中吕月乙卯日吉旦重建”。
“皇明?都特么要造反了还皇明?”杨可栋不由得嘀咕起来,“你说什么?”杨可栋还没反应过来什么事,关门左侧的一个军士突然拔出刀来吼道,周围军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本能地拔刀冲过来,商队顿时被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一个千户打扮的军官拨开众人,问道:“怎么回事?”那个守官的军士拿刀指着杨可栋说:“这小子说我们要造反。”此时,除了掌柜,商队众人面露惊惧之色。军官看了看杨可栋,又望了望商队众人,对掌柜说:“余掌柜,我们也算老相识了,但今天别怪我不给面子,你可以走,这小子留下。”
“卧槽,捅娄子了。”杨可栋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不过也没有太慌张。杨可栋先是对掌柜一拜,谢道:“救命之恩暂时无以为报,有缘再见。”又对军官说:“我本是掌柜搭救的路人,我留下,与他们无关。”
“张公子仗义,有缘见。”掌柜笑了笑,对军官拱手道,“既然这样,我等先走了,归途再来叨扰将军。”
千户示意,众人放行,不多时,城门口除了播州军士,只剩杨可栋。
“敢作敢当,是个汉子。”军官冷笑,“但有些话,不能乱说。刚才盘查时知道你没路引,看在掌柜面子上也没说破,不过既然你小子这么说了,我有足够理由怀疑你是朝廷奸细。不废话了,走吧。”
杨可栋很顺从,在他看来,到了播州,只要没被一刀砍了便不会有事。杨可栋被押到关内兵营的囚房里,军官撂下一句“等会审你”便走了。
“兄弟,你不是当兵的吧,怎么进来的?犯的什么事?”军官刚走,隔壁囚房便有人打招呼。
“也没啥,就在关城门口说了一句杨应龙要造反。”
“有种,这两个月娄山关被抓砍头的锦衣卫已经三个了,小子自求多福吧,你很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呵呵,谢谢老哥关照。”
不一会,千户去而复返,指着杨可栋吩咐狱卒道:“提出来,杨兆龙将军要亲自审他。”
原来,千户感觉杨可栋可能是朝廷的人,杨应龙不安分已经很多年了,厂卫机构暗中渗透查探也很多年了,虽然播州和朝廷还没直接撕破脸,但被抓住的锦衣卫都被悄悄处死。能抓住锦衣卫可是大功一件啊,因此即便有丝毫嫌疑,千户还是将这消息报给了此时娄山关的最高统帅,杨应龙胞弟杨兆龙。
杨可栋被带到大堂,他低着头瞥了一眼堂上,只见大堂正中端坐一人,堂下摆着几种刑具,左右两排均为持棍而立的高大士兵,“略有京师大汉将军之风,只是画虎不成反类犬。”杨可栋暗自嘀咕。
“堂下何人,老实交代你的来历、身份、目的,以免遭受皮肉之苦。”一声惊堂木,堂上传来这样的声音。
杨可栋仍然低着头,故意用一口浓厚辽东口音的西南官话说:“在下大明四川播州人,祖籍山西太原,巧了,与将军一样,姓杨,巧了,又和将军一样,至于目的嘛,我想回家,想见我爹,这回却不巧,本想借商队回家,却不料被关到这里来了。”
“油嘴滑舌,左右,给我大刑伺候。”
杨可栋赶忙抬起头,喊道:“二叔,是我啊。”
“你?可栋?”杨兆龙蒙了。
杨可栋恭敬行礼,正色道“侄儿见过二叔。侄儿自东国归来之后,便被重庆知府王士琦软禁綦江,昨夜终于从綦江逃出,假装路遇土匪,求得商队收留,本想过关后主动离开商队来见二叔,没料到没管住嘴,被押来了。”
杨兆龙还沉浸在震惊之中,怔了片刻才急忙站起来走到杨可栋身旁。“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点准备衣服酒菜,给我侄儿接风洗尘。”
杨可栋急忙摆手,说道:“二叔不忙,不出所料我爹应该起兵了,当务之急是先派人给他传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