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七年,是个难熬的年份。从去年入冬,西北就一直滴雨未下。开始的时候还能从河里取水稍微维持一下,可日子久了,河也干了,地裂地像老树皮一样。
尽管跟官府的老爷再三哭诉,可朝廷的赋税半分也别想少交。于是乎,灾民地里冒出来的一样,游荡在北方各州府。
不过这些和当今的皇爷朱由校半点干系也没有。昨日夜里皇上便吩咐下来要去西苑湖里游船。于是乎一大早,都知监便忙活起来。安排车马,派人去接奉圣夫人,通知魏公公。
可直到巳时,皇上才起身要洗漱更衣。早等在殿外的宫女,小黄门次第走了进去。
朱由校任由宫女太监给自己穿戴,扭过头问旁边站着的王体乾道:“厂公和夫人到了么。”
王体乾听皇上跟自己说话,忙欠身过去笑道:“回皇上,魏公公和夫人已先去了西苑。厂公怕都知监安排的不好,先去查探一番。”
“哦?倒是有劳厂公了”。抹了把脸,朱由校将帕子扔到盆里。急吼吼地便要出发了。
来到西苑,魏忠贤已经带着众人等在大门口了。
朱由校见到魏忠贤,立时便有了笑脸,下了龙撵拍着魏忠贤:“朕出来玩这一趟,倒是劳烦厂公了,待会儿朕都有赏!。”
魏忠贤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跟着朱由校道:“皇上好不容易抽空出来玩上一趟,老奴怎敢不尽心。皇上请登船就是。”
朱由检笑吟吟跟着大队往北海走去,路上跟着魏忠贤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不一会儿便到了海子边。
只见水中游舫下来一个美妇,全身一袭绿色纱衣,。肌肤胜雪,容色艳丽。明明年过四旬,却一副少女神态。
原本慢悠悠的朱由校看到这位丽人,眼里瞬间冒出些绿光。大步甩开魏忠贤等人,迎上前高声道:“夫人慢些,小心脚下。”
说话间已到了这位丽人旁,这女子咯咯笑了两声,款款挽住朱由校右臂道:“皇上真是有心了,可这么些日子了怎么也不叫妾身进宫说说话!真是让人心里急得慌。”
感受着客氏的体温,朱由校不禁有些飘飘然了。听到客氏的问话,回过神来,笑道:“夫人不知道,这些日子不是朝里忙么。辽东那边打了胜仗,整日里数不清的奏折往朕宫里递,朕也让这些人烦的厉害。”
客氏笑吟吟道:“皇上可真是懂事了,不过皇上的龙体才是贵重的。有什么让司礼监去作啊,不然养他们做什么呢。”
朱由校道:“也是,那这次回去,朕就把奏折都送厂公那里去。到时夫人可千万记得来宫里跟朕说说话。”
斜了一眼朱由校,客氏微微颔首。
搀着朱由校,客氏登上画舫,只跟上两个小黄门在船头等着伺候。其余人都随着魏忠贤上了后边的大船,坠在画舫后边,不远也不近。
忽然间,一片乌云飘过,原本平静的湖面竟起了大风。后面的大船还好些,前边的画舫却是摇摇晃晃。魏忠贤刚想带人去把皇上接过来,却听前边画舫一阵尖叫。
原来朱由校在船头和客氏坐着调笑,风来了后,小黄门再三请朱由校到船舱里去避风。可当着客氏的面,少年人的表现欲一览无遗。朱由校不仅不进舱,反而站了起来,迎着大风,颇有一副飘飘乎遗世独立的气势。一股浪过来。船头一晃朱由校竟掉了下去。
两个小黄门吓得脸色苍白,也不顾自己会不会水,跟着跳了下去。
”救驾!快救驾!“魏忠贤急得恨不得自己下去。还好旁边东厂的几个番子死死将他拦住,船上岸边会水的扑通扑通下饺子一般,惊起一片野鸭子。
可皇上到了水里,跟个秤砣一般,沉的根本寻摸不见。气的魏忠贤破口大骂这帮废物。
半炷香功夫过去,终于有个番子从水里露出头来,手里拉着朱由校,大喊道:”皇上找到了,在这里,快来搭把手!“
众人忙去接应,千呼万唤,终于把皇上扶到了岸边的龙撵上。可皇上早就昏厥过去,跟死过去一样。
还好有跟着的御医。吩咐人将皇上脸上鼻子里的泥污清洗干净,将湿衣服去了,边捶皇上后背边掐一中。不一会儿皇上有了气息,过了会儿眼睛都能微微睁开了。
林琰觉得有些奇怪,明明自己坐的飞机已经炸了,可自己怎么躺在露天一床上!还有眼前这些人,一个个穿的奇奇怪怪,围着自己,莫非这里就是地狱?
可自己嗓子里仿佛卡了口水,明明有话想说,偏偏发不出声来。好在不知是谁拍了自己一下,那口水一下喷了出来。
深深吸了口气,林琰坐了起来。
”皇上醒了,皇上醒了。“周围侍从无不想在皇上面前露露脸,表表功。
魏忠贤也废了不小力气才挤到最前边,跪在地上道:”皇上,奴才死罪!请皇上治罪。“
皇上?治罪?看着周围黑压压的人头,林琰觉得金星乱蹦,一时又晕过去了............
”皇上?皇上?”,魏公公忙伸手去探皇上的鼻息。还好,呼吸沉稳有力,料来不会有什么大碍。不过在西苑比不上宫里方便。今天的游船是不可能再继续下去了。魏忠贤吩咐下去,立刻带着皇上摆驾回宫。
虽说一路回来魏公公再三强调谁敢走漏了风声,小心自己脑袋,可陛下落水这么大的事怎么掩盖的住。大队人马还没到紫禁城,消息就已经传到了皇后那里。
这位皇后在后宫素来威望甚高,虽是年轻貌美,不过一举一动无不老成持重。即便这些年魏忠贤与客氏得势,可皇上对这位皇后还是颇为敬重。
虽然还不知道陛下现在具体情况,不过张嫣令自己宫里的宫女拿了手谕去把太医院的院使吴翼儒等人召到坤宁宫。
几位太医来的路上还不知道情况,可听皇后说到皇上落水,各个惊出一身冷汗。
西苑本来也不算远,不多时大队人马就回来了。客氏一向畏惧皇后,加上皇上现在昏睡不醒,找了个借口便离开大队回府了。魏忠贤也有些发怵,可他实在关心皇上病情到底怎样,因此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果然皇后一见他,一张俏脸如同笼了层冰。张嫣寒声道:“你们跟着陛下出去就是这样伺候的?陛下对你们恩宠有加,你们现在竟有胆子谋逆君父!”
这话说的极重,大冷的天,魏忠贤跪在地上额头冒了一层汗。张嫣冷哼一声,不再看他,直接带着众人越过魏忠贤进了寝宫。
进去时几位太医已经诊好了脉,正商议病情,拿捏用什么药好。
张嫣走过去问道:“皇上龙体到底如何?“
吴翼儒躬身道:”回娘娘,皇上脉象平和,现在不醒大抵是受了惊吓。臣给皇上开几副安神驱寒的药,晚间皇上醒了,吃上两日就好了。只是这几日还要好生休养,不要饮酒贪凉。“
”那便好,你们下去给皇上备药罢“,张嫣长出口气。
众太医躬身齐齐退了出去。
眼看皇上一时间醒不过来,加上如今皇上又没个子嗣。万一有人传播谣言,只怕内廷有乱。
想到这里,张嫣吩咐自己贴身的一个婢女留在乾清宫,自己登了凤撵又返回坤宁宫了。
再次醒来,已经是晚上了,林琰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屋里不知名的熏香让人心旷神怡。帷幔外的大蜡烛将屋子照的通明。
挣扎着从床上下来,走到屋内的大铜镜前,镜中浮现出一个陌生的年轻人来。
穿越?借尸还魂?只是不知道自己具体成了什么人,林琰满腹问号。
帷幔外的皇后留下的宫女听到里边有动静,进来一看陛下竟然起来了。宫女跪下,喜道:”皇上您终于醒了,奴婢这就去让人跟陛下端药来,娘娘还在宫里等着呢。
这可不行,自己现在还两眼一抹黑,见了其他人肯定露馅。想到这里林琰忙伸手将这眼前这小姑娘拉住,道:“先不要去惊扰他们,我问你几句话。”
这......平日里自己都不敢正眼瞧的皇上拉住了自己的手,宫女的脸立刻变成了火烧云,立刻站在原地动不了了。
有点小尴尬的林琰也松开了手,借着咳嗽缓解了下气氛道:“我睡得时候久了,有些发昏。现在是哪朝哪代?年号又是什么?”
一句话说完,林琰发现眼前宫装小女孩眼神发直,手也哆嗦的厉害了。
“怎么了?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啊!”林琰伸手在宫女眼前晃了几晃。
“皇上,您......您是不是落水得了失魂症了.....奴婢这就去给您叫太医”。小宫女说话已经带上哭腔了。
“不用”,林琰烦躁的挥挥手,”我身体没事,只是刚醒有些事记不大清了,这才问问你。“
小宫女看皇上说话倒也正常,胆子稍大了些,道:”回陛下,本朝国号明,陛下登基七年,如今是天启七年三月了。“
明?天启?哎呦,自己怎么成了这倒霉孩子,莫名其妙就成了半个亡国之君。这是造了哪门子的孽。林琰现在觉得自己脑壳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