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朱由校还在乾清宫逐渐接受自己借尸还魂这一事实的同时,京城各大臣的府邸前车马不断。虽然已经到了宵禁的时候,可各位大人根本没有打道回府的意思。
魏忠贤自打兼了东厂提督太监,就不再住在宫里了。除非赶上当值,一般时候都住在东厂胡同的私宅。今天皇上落水的事实在太大,魏忠贤将几个心腹请到了家里,共同商议怎么办才好。
五彪中的田尔耕是五军都督府的左都督。因为拜了魏忠贤做干爹,因此在五军都督府五个都督里最有权势。田尔耕粗声道:“干爹何必忧愁。如今内操,京营大部都归咱们麾下。朝堂里也尽是咱们的人。我看谁敢给干爹添堵,直接灭了他就是!”
许显纯桀桀笑了几声,附和道:”东厂刑具正好几个月没开张了,孩儿也很是饥渴呢。“
屋内其余几人看着许显纯阴鸷的笑容,不禁浮起一层鸡皮疙瘩。原来许显纯这厮最好酷刑,许多东厂令人闻之作呕的酷刑,如锯割,断椎,灌铅,刷洗,弹琵琶,抽肠等都是他亲创。到了现在,尽管他贵为锦衣卫都指挥佥事,可还亲自施刑。
魏忠贤坐在上首,虽然还是苦恼异常,可这两个儿子的话让自己添了不少底气。
魏忠贤伸手从侍女手里要来条沾了凉水的丝帕,擦了擦脸,沉声道:”朝里这些人大多是墙头草,杂家自然是不怵的。可年前袁崇焕在辽东打了大胜仗,陛下可是夸了他好几次。要是为这事再出个孙承宗,咱们可别活了。“
一席话让众人没了笑脸。提起孙承宗,简直就是屋里这群人的童年阴影。这老头平日看着也温文尔雅,整日都笑眯眯的。可谁他娘的能想到,这老头前年竟要带兵进京搞清君侧。要知道那些辽东的大头兵可不是京营的老弱病残能比的。若不是厂公跑到宫里绕着龙榻哭了三天,屋里这群人立齑粉矣。
还是团队大脑崔呈秀有主意,崔呈秀道:”厂公无须为此人担忧,他虽然立了大功,可和孙承宗难以比拟。“
“哦?这是为何?”魏忠贤挑眉道。
崔呈秀回道:“厂公知道,咱们这位陛下最重情谊。那孙承宗早年是陛下的师傅,一向和陛下说得来。所以咱们参了他多少次,陛下硬顶着不放他走。可这个袁崇焕不过是那孙承宗的一条狗,陛下见都没见过他,谈何情分。再加上此人年前还在辽东给公公修了生祠,看得出也是个识时务的人。因此我断定他绝不会做出孙承宗那样的事!”
魏忠贤听完眉开眼笑,连呼三个高字。
不料崔呈秀还有话说,崔呈秀接着道:”孩儿倒是觉得厂公的祸患不在边关,就在司礼监!那王体乾虽说和厂公走的近,可从没彻底站到咱们这边来,看得出他还是有取代厂公的野心。加上他又是掌印太监还兼着都知监,现在整日在陛下眼前晃悠,见陛下比厂公还多。若是这厮给公公下了绊子,只怕是个祸根。“
魏忠贤冷哼道:”杂家自然知道他和杂家不是一条心。前几日东厂的密探还说这厮和信王府的王承恩过从甚密,两人经常悄摸出没京师的勋贵人家。既然给脸他不要脸,就别怪杂家不客气了。我想好了,下个月就在皇上那里建言让他去袁崇焕那里监军。到了那儿,他里外不是人,找个借口让他死在军里就是了!“
顾秉谦这时候就来了力气,谄媚道:“干爹果然是英明睿敢!孩儿怎么就想不到呢!”
崔呈秀听的心里一阵恶心,原来崔呈秀虽然也拜了魏忠贤做干爹,可还是为了胸中的抱负。而这位顾秉谦却只懂得拍马溜须,只会逞个嘴上本事,因此崔呈秀一向看不上这个干兄弟。
顾秉谦对此事也心知肚明。不过靠自己拍的马屁上位,碍你崔呈秀屁事。你倒是能干,可不也就是个吏部尚书。老夫可是内阁首辅!哼!
想到这里顾秉谦不动声色瞟了一眼崔呈秀,年轻人还是年轻呐!
魏忠贤根本不知道自己这俩儿子还有这样的小九九。
既然事情议地已经差不多了,魏忠贤哈欠也憋不住了,含混道:“天色也不早了,明日杂家还要早起进宫去看陛下,都散了吧。”
众人齐声应下,各自乘了轿子打道回府。
再转回皇宫,尽管朱由校再三表示自己现在神清气爽,身体不能再健康了。甚至想表演一下全国第八届广播体操来证明自己。可太医院的几位老大爷依然表示,如果皇上不把汤药喝了自己就得去和皇上的祖宗告状去了。
没办法,总不能一碗汤药逼死人吧。朱由校只能是放宽胸怀,捏紧鼻子,把那碗贼苦贼苦的汤药一饮而尽。
这就对了嘛!吴翼儒拍着胸脯再三保证,喝了这碗药,皇上明天若不能恢复好自己甘愿辞官回家。
腹诽不断的朱由校哭笑不得,好不容易才把几位太医送走了。
也不知道这汤药里加了什么,朱由校喝完一会儿就觉得困意涌了上来。
半睡半醒间,仿佛自己又回到了那架失火的飞机。眼前破碎的画面飞快划过,飞机在大火里发出呻吟,行李架在头顶逐渐弯曲,四面八方都是浓重的黑烟。
朱由校觉得自己就要死了,虽然自己知道自己在梦里,虽然自己在用尽全力的嘶喊。可几千米的高空没有任何回应,自己仿佛被这个世界遗忘了。泪水从脸上划过,朱由校已经不准备再挣扎了。
天边的云彩忽然开始疯狂的翻涌。一阵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声音传入自己的耳朵。
”皇上!皇上!您怎么了?皇上快醒醒!“张嫣看着躺在龙榻里边的朱由校忽然泪流满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见朱由校一点声音也不出,张嫣不由有些慌张。也顾不上后边看着的宫女太监,抬腿便爬上龙榻,轻轻摇晃着朱由校的胳膊。
眼前的画面飞速消失,自己又稳稳的落在了地上。朱由校猛地张开了眼,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一个花一样的女孩跪坐在自己脸前,满脸都写着焦急。
劫后余生的朱由校知道了把自己救出来的声音从何而来。没有多余的话语,朱由校一把抱紧了这个女孩子。
张嫣一时间有些发懵。可短暂的恍惚后,想起自己身后的一群宫女太监,脸红的像煮熟的虾子一样。过了好一会儿,朱由校才松开了自己的手。
张嫣顺势微微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从龙榻上退了下来,蹲拜道:”臣妾失礼了,望皇上恕罪。“
朱由校忙从榻上起来,赤脚将张嫣扶了起来。
”这是干什么,朕一时做了噩梦,还好你把朕叫醒了。朕奖你还来不及,快坐下说话。”朱由校将张嫣扶到旁边的椅子上。
突然很奇怪,这个梦醒后,以前自己体内的那个林琰好像就此留在了那个飞机里。如今只剩下了这个崭新的大明皇帝朱由校。
张嫣示意跟着的宫人退出去,幽幽道:“臣妾知道皇上有上天庇佑,可今日这事实在是太过凶险。臣妾只望陛下能以江山社稷为重,日后不要再这样犯险了。”
朱由校知道是为自己好,痛快道:“好,朕以后听你的,今天是朕错了,让皇后担心了。”
听到这话,张嫣有些不敢相信。这还是以前那个陛下吗?以前自己各种旁敲侧击,直言进谏,陛下从来都是不置可否。今天怎么落了次水,就这么好说话了?
不过这么好的机会,张嫣怎么会错过。张嫣略一沉吟道:“另外陛下今日落水也实在蹊跷,为何魏忠贤东厂那么多人护驾还让陛下涉险如此严重。若是不能彻查到底,臣妾实在是放不下心来。”
看来皇后似乎看不上魏忠贤。不过现在自己很多情况还不了解,魏忠贤毕竟已经掌握朝堂有几年了,目前看来还用得着他。
朱由校笑道:“皇后多虑了。今日是朕自己逞能,和厂公没什么关系。天色也不早了,皇后快快回宫休息吧。”
又是失望的答复,刚起来一点希望又狠狠得碎在了地上。察觉到自己眼角有些湿润的张嫣深吸口气,福了下身子跨出了乾清宫。
察觉到了皇后的失望,朱由校也颇为无奈。
只是现在辽东战事吃紧,用银子跟流水一样;朝廷里的大臣结党营私乱作一团。要真是把魏忠贤贸然除去,朝廷的赋税怎么来,朝里这些混账大臣谁来压制,只怕会出大乱子。治大国如烹小鲜,急不得啊!
回坤宁宫路上,皇后从娘家带来的贴身婢女青儿凑在皇后乘舆旁,喜道:“今天陛下和往常可真是不一样了呢,娘娘看来又要受宠啦。”
张嫣叹了口气,把这当成孩子话。
不过.......今天皇上抱自己那一下,用的力气可真大啊...........
想到这里,张嫣不由又陷入了沉思。